是夜,太後寢宮內,燈火通明。
前廳的側椅上側倚著一道身影,手裏捧著一盞不再冒熱氣的茶,顯然已涼坐了一段時間。
正廳的門被宮女推開,他站起身看見走進來的人,起身行禮。
“臣給太皇太後請安。”
“我說女婿,你就這麼不願叫哀家一聲丈母娘嗎?”
“……”
“我女兒都如土為安了,你還拿她的兒子耍著玩兒?梁幸書手裏的證據是你這個當親爹的給他的嗎?罷官免職也多半是你的主意吧?”
齊南王齊如釋淡笑不語,既不承認,也未否認,隻是看住眼前的人幽幽地笑。
“哀家若是還不回來,你還打算怎麼欺負笙兒?你就這麼想把笙兒給整垮了嗎?”
他久久未言,末了隻吐出一字,“是。”
“為何?”
“您知道的,我恨他娘。”
“隻是如此嗎?”
“不隻,我要龍兒回我齊家認祖歸宗。”
“……你想要他承襲你的爵位?”
“我知道您不會同意的。”
“廢話!當然不同意,那孩子既已送給白家,那便是白家的血脈了!我女兒的親生兒子才是承襲你爵位的人。”
“嗬。瞧您說的,好似您有多心疼犬兒一般。若是真疼他,怎會開口要求他輔政不留子嗣,您無非就是怕他有了子嗣便會長了野心妄圖家天下,所以才用無子來限製他提防他。由始至終,您也並沒有多信任犬兒,不是嗎?”
“……”
“您真正疼的是誰,你我心裏有數。招個太傅回來,您要壓的是誰的勢?朝臣勢力相互製約均衡,對誰最有利?犬兒自小被您寵信培養,有一股根深蒂固的朝廷勢力,可現在您覺得危險了,所以找了一個被文官追捧接受的梁幸書,他們鬥得越張狂,對那小皇帝的位置不是越穩當嗎?你不過變個法兒教他如何牽住木偶線,如何利用戲耍別人,而不是依靠個不中用的書生,把他養成一隻老虎……”
“啪”!
憤而拍桌響聲回蕩在幽靜寢宮裏。
見她動了真怒,齊如釋挑了挑眉,斂口不再多語。
“哀家自認為對你那妾氏的孩子已是不薄,念在他娘親是龍家人的份上還特意送去讓白丞相收養,如今整個白府也由他做主,你莫要再做糾纏。”
“好啊,既是不薄,那您再允他一次吧。”
“允他什麼?”
一輛飛馳的馬車正往宮門口趕,車上的齊天笙縱馬狂奔,心緒狂躁,失眠一夜,眼圈洞黑,任誰也再難有好情緒,身後的侍劍和奉鞭一邊頻頻哈欠,一邊開口勸慰自家主子。
“世子爺,你又要耍賴反悔喲,咱們現在不是該趁著大清早去把那幾個不上道的書生揍上一頓,然後交給太皇太後處置,就可以把唐三姨領回來嗎?你又何必浪費時間又去一趟宮裏嘛!”
“不行,不能放她一個人,太危險了!”
“九千歲,你莫非是怕……”太皇太後會怒既攻心趁機殺了唐三姨嗎?
“你們難道沒發現那塊豆腐看起來變了嗎?”在被他碰過之後,被他洗禮之後,被他雕琢之後。
“變了?沒有啊。”還是一副呆呆愣愣很好騙的蠢模樣啊。
“你們眼睛都長歪了啊,她明明就……明明就開始變得很……嫵……嫵……”他含糊地咕噥,那個媚字卡在喉嚨裏就是送不出口。
奉鞭眨了眨眼,自作聰明地接話道,“烏漆嘛黑?”
“……”世子爺斜眼,冷冷地鄙視。
一見奉鞭接不對,侍劍也開口,“五大三粗?”
“你們倆個兔崽子,是皮在癢嗎?嫵媚!嫵媚!是女人下流兮兮的嫵媚!”
那雙呆滯的眼睛裏不經意會流出媚態,就連身上也流竄著很合他口味的奇怪味道,她根本就在拿他采陽補陰,吃完他後竟然肆無忌憚地流露出一副既性感又下流的模樣。
她這副德行,他怎麼可能放心讓她一個人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就連太監的定力他也抱著十二萬分的懷疑!
直衝到太皇太後麵前,他張口就是一句,“甭跟我整那套比試的把戲,現在把女人還我,大家好說,否則,魚死網破。”
太皇太後眯了眯眸,幾乎快要想不起上次被人威脅是什麼時候,這隻小猴崽子什麼時候竟敢如此放肆地撓人了。
微歎一息,她鎮定地笑道,“這次成語倒是用的不錯。看笙兒你如此缺女人,哀家甚是心疼,當初你我雖是約定不留子嗣,但也沒說不能讓你享受女色嘛。既是如此,這是上三品家還未成親的官宦千金,你喜歡什麼樣的,哀家替你做主賜婚。”
說罷,一本厚厚的名冊從她手中甩出,直接重重地砸在地上。
頭一低,他看著拋到自己腳前的厚名冊,痞痞地一笑,“做主賜婚?”
“對。隻要是這名冊裏的姑娘,你喜歡幾個,哀家就允你幾個。”
他彎身撿起名冊一邊翻閱,一邊涼涼地問道,“這冊子裏的女人,應該都是黃花閨女吧?”
“王爵之女未談婚嫁,當然該是清白之身。”
“那糟糕了,我口味重,偏偏就愛殘花敗柳。”
“……”
他興趣缺缺地甩開手裏的冊子,沒規矩地當場賴坐在地上,盤起長腿,撐起下巴,仰麵盯住高座上的太皇太後懶懶地繼續描繪他幻想的女人,“不僅得是殘花敗柳,這女人嘛,她得咬起來甜,吃起來香,就像塊豆腐加了糖。最好還梳著兩顆醜不拉嘰的團子頭,粉色的綢緞配粉色的羅裙,眼孔大而無神一臉癡呆樣,不管你同她說什麼,她都會點頭說好好好。”
太皇太後冷冷一笑,接話道,“若是這姑娘剛巧姓唐,又剛巧是你嫡親的小姨娘,是不是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