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樓是武漢的標誌,不登黃鶴樓就等於沒到武漢。
黃鶴樓位於武昌西邊的黃鶴磯頭。它背依蛇山,前瞰大江,隔江與龜山相望。據說“黃鶴樓以山得名”。蛇山原名黃鵠山,“鵠”與“鶴”,古代通用,所以又稱黃鶴山。“黃鵠山蛇行而西,吸於江,其首隆然”,就山形山色而言,很像一隻黃鶴撲向江心,所謂“黃山鵠立”,就是這個意思。另據傳說,古時仙人曾乘黃鶴在此憩息,三國時蜀人費文偉也是在這裏跨鶴登仙的,因而才有黃鶴樓之名。
黃鶴樓始建於三國吳黃武二年(223),當時是用於軍事瞭望和指揮的一座崗樓。龜蛇鎖江,一片浩瀚蒼茫,站在蛇山的崗樓之上,望江上戰船,看江北敵陣,令旗下風雲奔走,談笑間敵人灰飛煙滅,這是一個何等的去處啊。隻是這軍事崗樓後來就演變成登臨遊憩、文人吟詩作畫的勝地,與湖南的嶽陽樓、江西的滕王閣並稱江南三大名樓。自魏晉南北朝起,曆代騷人墨客薈萃於此,登樓放歌,借景抒懷,席以日久,黃鶴樓遂成為山川人文相互倚重的文化名樓。
說起黃鶴樓的出名,必須得提到兩位唐代詩人,一位是名不見經傳的崔顥,一位是大名鼎鼎的李白。
崔顥的事跡,今人知道的很少,隻知道他是汴州(今開封)人,中過進士,《河嶽英靈集》說崔顥少年時寫詩相當浮豔,晚年才變為常體,風骨凜然。有資料記載崔顥“有文無行”,似乎他的品德很壞,有賭錢、喝酒、好色等壞毛病,但也準以考證。崔顥的詩,現存隻有幾十首,以《黃鶴樓》曆來為人們傳誦: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曆曆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這首詩第一句又作“昔人已乘白雲去”,據考證“白雲去”似乎更為真實自然,然而多年來以訛傳訛,讀者也許更願意相信詩中所說的過去的仙人已經駕著黃鶴飛走了,這裏隻留下一座空蕩蕩的黃鶴樓來。這首詩先寫景,後抒情,一氣貫注,渾然天成。由白雲悠悠,黃鶴一去不返入手,描繪了陽光照耀下的漢陽樹木和芳草覆蓋的鸚鵡洲的景色,進而眺望遠方,尋找故鄉,抒發遠行遊子“人在天涯”的憂傷。嚴羽的《滄浪詩話》評價說,“唐人七言律詩,當以崔顥《黃鶴樓》為第一”,這當然不一定公允,然而也說明後人對這首詩的喜愛。仔細讀來,這首詩構思也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詩人憑吊黃鶴樓先是回顧它的曆史,進而由曆史寫到了現在,描繪了眼前看到的景色,最後由眼前之景勾起了詩人的鄉愁。詩作由古及今、由近及遠的寫景抒情,自然平淡,娓娓道來,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由於詩作寫的是所有遊子共有的鄉愁,因而很能激起文人的共鳴,但是,它何以能有如此高的聲譽呢?
這也可能與這首詩引出的一個故事有關。
據說李白遊曆山水,在許多地方都留下了詩作。當他登上黃鶴樓時,被樓上樓下的美景引得詩興大發,正想題詩留念時,忽然抬頭看見樓上崔顥題的詩,他連連稱讚,覺得崔顥的詩已經道盡了自己心中所想,因而擱筆不書。由於這個故事流傳甚廣,後人還在黃鶴樓東側,修建一亭,名曰李白擱筆亭,以誌其事。更有人說李白看到崔顥的詩後,讚不絕口,於是念了四句打油詩“一拳捶碎黃鶴樓,一腳踢翻鸚鵡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然後就悻悻而去了。這種說法附會的成分很大,李白如果真的那麼嫉賢妒能,如果看到了崔顥的題詩就恨不能捶碎黃鶴樓的話,那他完全可以不用評價,他一言不發走了就可以了,何必要跺足捶胸地給別人留下話柄呢?實際上李白非常喜愛黃鶴樓,他在詩中曾寫道“一忝青雲客,三登黃鶴樓”(《經亂離後天恩流夜郎憶舊遊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可見他曾多次上過黃鶴樓,應該說是留連忘返,而李白本人也寫有描寫黃鶴樓的詩作。
比如人們非常熟悉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
故人從黃鶴樓下的江上出發,一葉孤帆順流而下。在黃鶴樓餞別摯友,孤帆遠影融進了藍天,隻見長工向天邊流去。詩中的“孤帆”不是說浩瀚的長江上隻有一隻帆船,而是寫詩人的全部注意力隻集中在友人坐的那一隻船上。黃鶴樓邊的李白,看著好友孟浩然乘坐的船張起風帆,漸去漸遠,漸去漸小,隻剩下一個模糊的黑點,直到終於消失在水天相接之處,詩人久久地佇立,久久地凝望,長江向天邊流去,兩位詩人濃濃的友情,也隨著這奔流的長江水奔流不盡。這也是黃鶴樓邊的絕唱,並不比崔顥的詩差。李白寫黃鶴樓的詩還有“黃鶴高樓已捶碎,黃鶴仙人無所依。黃鶴上天訴玉帝,卻放黃鶴江南歸……”(《醉後答丁十八以詩譏餘捶碎黃鶴樓》)等等,也是相當的雄奇。那麼,這個流傳已久的李白擱筆的傳說又是從何而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