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恩師朱維幹教授
◎陳元煦
朱維幹(1893~1991),別號鐵蒼,曆史學教授。1991年3月5日仙遊。時光星速,彈指一揮間,朱老離開我們已整整21周年。回憶同他相處的日子,其言談舉止,音容笑貌,至今仍曆曆在目。每每想起他馳騁史壇70餘個春秋,以治學勤、著作豐、教澤廣、桃李滿天下的斐然成就,更增添我對他的深深敬佩和景仰。朱老一生恪盡天職,無私奉獻。正如法國啟蒙思想家孟德斯鳩所說的:“我見過一些人,德行美好,而態度自然,使人不感覺到他們身懷美德;因為他們恪盡天職,毫不勉強,一切表現,如出本能。”(《波斯人信劄》)朱老一生的本能表現就是這樣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者。
朱老是我校的資深教授,也是福建省頗負盛名的教育界老前輩。他為人民的教育事業苦幹了一生,許多人敬愛他,仰慕他,視他為一代師表。他從1923年大學畢業後,就開始了粉筆生涯,先後在閩、桂、浙、滬、蘇等地傳道解惑,幾十年如一日,在教育這塊園地上辛勤耕耘,是個名副其實的老園丁。他一輩子熱愛園丁工作,青年時代,剛步入教壇,就以教學效果卓著嶄露頭角。他講課條理清晰,層次分明,剖析透徹,發人深省之處尤多,學子無不為他的淵博知識和教學內容富有濃厚的鄉土氣息所吸引。他歡迎學子登門問難質疑,以便因材施教,引導深入鑽研。這種耳提麵命、行之有效的教學方法,使眾學子受益匪淺。朱老知識廣博,適應能力強,在高校任教,曆史學專業哪門課程缺老師,他就承擔哪門課程,先後開出7門課程,並親自編寫各科教材,為不斷提高教學質量而默默無聞地勞動。
朱老長期獻身教育事業,桃李遍及海內外,其中不乏佼佼者,他常為自己培養的門生在到處閃光而欣慰。他教了一輩子書,蜚聲八閩,飲譽海內,但他從不把它視為人生道路的頂點,而更多的是想在有生之年,發揮餘熱,多做“人梯”的工作,以促進年輕人迅速成長,使他篳路藍縷開創的福建地方史研究後繼有人。因此,他到耄耋之年,還自告奮勇招收福建史碩士研究生,親自登台為他們講授專業課,真有“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的精神。
朱老也是福建省史學界的馳名耆宿。作為一代史學大師,他一生勤奮,筆耕硯田,著述宏富。在繁忙的教學之餘,撰寫發表的論文就有100多萬字,內容涉及社會、民族、曆史、考古、民俗和語言等學科。尤其在福建地方史研究方麵,獨樹一幟,卓有建樹。20世紀80年代問世的《福建史稿》上、下冊,就是他幾十年心血的結晶。《福建史稿》是一部史料豐富、體係完整的巨型專著,他以不虛不妄、求真求實的嚴謹治學態度,給後人留下富有創見的著述,解決了福建史研究中許多懸而未決的問題,把福建史研究推進到新的階段,提高到新的水平。他為福建史研究奠定了最早的基石,起到了拓荒者的作用。朱老學術興趣廣泛,他還馳騁於中國文化領域,提出許多真知灼見。
朱老富有正義感,一向同情革命,支持革命,留下了許多佳話。早在20世紀20年代,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國民革命軍從廣東出師北伐,當第三路北伐軍入莆時,朱老作為莆田教育界的代表出席軍民聯歡會。會上,他同莆田早期革命者陳國柱等慷慨陳詞,熱烈擁護中國共產黨關於北伐的政治主張。30年代,朱老在莆田一家報社當主筆,對國民黨的獨裁統治十分不滿,經常撰文揭露和抨擊,最終被迫辭去報社工作,遭到國民黨逮捕,身陷囹圄。40年代,抗戰勝利後,國民黨變本加厲反共反人民,到處實施白色恐怖,莆田地下黨組織屢遭破壞,革命黨人慘遭迫害,朱老目睹社會的黑暗和腐敗,認識到中國社會非徹底變革不可,他不顧個人安危,毅然以特殊的身份掩護許多共產黨人躲過了敵人的搜捕,對革命做出了自己的貢獻。同時,他還利用自己的職業之便,積極進行科學、民主、反帝、愛國的宣傳,為中國革命的勝利而呐喊。因此,新中國成立後林汝楠等領導同誌對朱老在我黨困難時期所給予的同情和支持,始終念念不忘,並給他以很高的評價。
朱老對工作一貫認真負責,逾古稀之年,依然孜孜不倦,勤奮工作,86歲高齡還登台講課,如饑似渴地學習。他幾乎閱遍福建所有的誌書及宦遊閩中者的著述,對古代福建刻書,更是了如指掌,如數家珍。一旦發現書中的謬錯,還極其認真地加以校正、眉注,或附上跋,給後學者提供了方便。年輕的同誌請他審閱文稿,他也總是盡自己的心力寫出書麵意見,幫其潤色提高。對質量上乘的文章,就熱情給予鼓勵,並極力推薦發表,盡心扶掖後輩。朱老學富五車,學識淵博,論專業成就,無疑是研究福建史的老前輩和權威,但他從不以此自大,而是虛懷若穀,尊重不同意見,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朱老為了多做工作,做好工作,還有惜時如金的精神,在他工作日程表上不知有節假日,每日除了看書就是寫作。“十年動亂”下放農村,在極其艱難的環境中,他還是爭分奪秒,秉筆疾書,一篇8萬字的《明代福建》書稿,就是下放永安當牛倌時完成的。他常說要把“十年動亂”白白浪費掉的時間奪回來,因此,粉碎“四人幫”後,他就夜以繼日地抓緊工作,如此勤奮直至逝世前幾天,知者無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