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轉校生，似乎因為家庭的原因才到了這貧瘠的地方。
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有長長的黑發，安靜站在幽暗的黑板旁，不太清晰的臉不知所措，隻能低著頭一聲不吭。
當時他是班裏的勞動委員，被白發蒼蒼的老師叫去雜房搬來課桌讓她用。
就這樣，他在前麵，她在後麵，向灰塵滿布的雜房走去。
到了那半開的鐵鏽門口，他沒有讓她跟著進去，沒有別的意思，單純不想潔白沾染汙垢。
課桌是簡易的木頭製作的，沒有鐵鏽，灰塵倒不少，他扛著課桌出來時，衣服臉上都有灰塵，當時的樣子應該很狼狽。
接下來的事情印象深刻，他連她當時的神情和所說的話都回憶得清楚。
謝謝，這...
纖細潔白的手兒，一方花紋的白手帕，微微抬頭間飄揚的長長黑發，臉頰淡淡的紅暈，話語是那麼小心。
她為他擦臉上的灰塵。
輕柔的觸感，認真的表情，睫毛在微微顫動。
後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喜歡上他，難道就是這第一次幫她搬桌子的原因？小依向他告白說喜歡他的那天，他一個人站在山坡上，擁抱著風，迷茫了好久，除了還算白淨的臉，土裏土氣的他有哪點值得她看上。
真的很不明白‘城裏來的大小姐’的想法啊。也許喜歡一個人沒有道理，就像他曾經喜歡錢雨，滿腦子都是那個有些男孩子氣的長辮女孩兒，即使公認小依更加漂亮。
想來，當時的小依也是這樣。
一個月前從朋友那聽說她要嫁人了，耿願承認心裏產生過失落這種情感，雖不濃烈但真實存在，畢竟她是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向他告白過的女孩，地位幾乎等同於曾一心愛慕過的錢雨。
沒想到她會死，還沒有嫁人就死了，在盛開得最美的季節驀然凋零。
痛嗎？
他的心隻是有些空，手腳沒有氣力，抬頭看看天空與四周，入眼的全是血。
“哥，哥呀，飯好沒？餓死白兒了。”
“好餓，哥···哥，哥怎麼了？生病了嗎？”
兩個背著一樣的小書包，外表也一模一樣的小女孩跑了進來，一個熱烈如火，一個略顯文靜。
她們是耿願的妹妹，姐姐耿白，妹妹耿藍。
“哥沒事，嗯，想事情入了神。”一把抱過雙胞胎兩姐妹，磨蹭著兩個小呆頭，耿願輕輕地說：“飯等會就做好了，實在餓了，屋子裏有幾個大梨子。”
起身撿起大白菜葉子，向灶屋走，幾步又停了下來。
“明天我帶你們去參加一個朋友的葬禮，好嗎？”
“好耶！又有好吃的了。”
耿白小辮子一翹，歡呼了起來，文靜的耿藍也露出了甜美的微笑，而耿願隻能苦笑。他沒有責備兩個妹妹，畢竟小孩子對死亡並不完全理解，大多隻知道葬禮上有好吃的而已。
晚飯後收拾完碗筷，耿願打開衣櫃準備明天參加葬禮要穿的衣服。
小依的葬禮他想認真對待，至少讓那女孩在他的一生中完美謝幕，煩惱的是沒有一套得體的衣服，衣櫃裏亂七八糟的衣服不少，沾邊的隻有一件老式黑夾克。
要他穿黑夾克去參加小依的葬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