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女孩的名字,名字俗氣,人卻很特別。她是他的初高中同學,單純歲月裏一度癡迷過的存在,可惜她永遠隻當他是‘哥們’,兩者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你好啊,錢雨。”
耿願直起腰,手裏拿著一把白菜葉,微笑著打招呼,神情平淡得如同冷卻的白開水。通過那年,他早沒有了那一絲妄想,時間衝淡了一切,周身的泥土和女孩的潔白形成鮮明的對比。
“願,一年多不見就生疏了,你以前可一直叫我小雨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也不知道是不是聽錯。
耿願覺得錢雨微笑的嘴角是哀傷的弧度,本應俏皮的語氣蘊藏著濃重的悲涼,如風霜中的花朵試圖以最美的姿態迎接陽光,而純白的花瓣開裂殘缺,甚至掉落化泥。
沒探尋,她和他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即使掛著一個朋友的關係,也僅僅在學校的範圍內。離開就代表終結,任何掙紮都是徒勞,當然他也從未想過要掙紮,現在的他隻想把兩個妹妹養大,之後自己要死要活都無所謂。
人啊,活著究竟為了什麼?
搖搖頭,甩掉紛繁的思緒,耿願依舊平靜如水,看著昔日的女孩。
“都長大了,我隻能叫你錢雨。”
“是呀,長大了。”
······
兩人的話都很少,安靜站立,多的是無聲的注視。越看越遠,無形的距離在兩人間無限延伸。
這距離恐怕一輩子都無法跨越。
地球上,人與人相對的靜止總會被打破,首先動的是錢雨。她從小院的門口踏進來,一步步是筆直的線,白裙未沾染一粒塵土,直到離他半米左右才停下腳步,眼神莫名地看著他,無血的嘴唇動了動。
“你知道嗎?小依死了。”
死了···
誰?
安靜了三秒,頭腦中慢慢浮現一個淡泊的身影···
“不會吧,一個月前才聽說她要嫁人了,聽說對方條件很好,相貌才學和家世都十分不錯。她未來會很幸福,怎麼就死了呢?”
話語像是回聲,縈繞不斷。
美麗的黃昏突然變得無比壓抑,錢雨突然用利箭般的目光看著耿願,像是仇恨,又好似又包含有其它東西。
她向前踏了一步,迫近他的麵頰,奇特的冰寒氣息打在他的脖子上。
“到三峽旅遊掉進了水裏,連屍骨都沒有打撈起來,所以···婚禮成了葬禮。她的葬禮你要參加,明天我開車來接你。你知道的,沒有你參加的葬禮,她是不會到天堂的。”
聲音很冷淡又很複雜,尤其是那句:沒有你參加的葬禮,她是不會到天堂的。
為什麼?
耿願有些忘了,得知小依死去的消息,竟然也隻是微微愣神和驚訝。
死,應該是一件遙遠的事情吧。
忘了的東西要想起來。
錢雨腳步紊亂地離開後,他放下一手大白菜葉子,坐在院裏一塊石頭上,開始從記憶中尋找有關於小依的記憶。
大約六七年前,依稀記得第一次見麵的場景。
畫麵蒼白,籠罩薄薄的霧,想不起最初是什麼神情了。他隻知道那時的小依穿著一條白裙子,洗得很白,繡有一些花邊,因為在物質條件還不好的大山裏,那樣一條裙子不是誰都能穿得起,所以印象比較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