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模模糊糊聽見外麵的叫嚷和哭喊,卻始終醒不過來。一覺便睡到了大天亮。被胸口突如其來的壓迫感驚醒,睜眼,低頭,硯之正趴在我的胸前,一動不動。
想要伸手推推他,問他怎麼了,可剛碰著他的身體就感受到輕微的顫抖。暗歎口氣,大約也猜得到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雙手一緊,就這樣抱著他,輕撫他的後背想讓他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眼睛紅紅的,我的T恤濕了一片。他的唇角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奶奶說我是她最疼愛的孫兒,見著我她就可以安心去了。可是我心中有愧,我犯下了不可彌補的大錯,列祖列宗都不會原諒我,她為什麼還會像我小時候那樣慈祥的摸我的頭。”
難道他所說的不可彌補的錯誤就是將我帶了回來,有這麼嚴重嗎?我拍著他的肩以示安慰:“為什麼不送醫院?”
“你認為唐家都治不好的病,有哪個醫生可以治好麼?”他苦澀一笑,繼續說道:“奶奶一輩子嚐遍百草,救人無數。以前醫療條件不好,縣裏的人有個疑難雜症都是找唐家的人。那時候的唐家雖然沒落了,可方圓百裏名聲還在,後來我的幾位叔叔都離開了這裏,去了別的地方發展。我和我哥在外麵上學,家裏就隻剩下奶奶和我爸媽。”
老太太的喪禮聲勢浩大的辦了四天,第五天才將骨灰葬進了唐家的祖墳。浩浩蕩蕩一家子剛從墓園回來,在堂屋裏就鬧了起來。
“大哥,你家硯之幾年前去法國讀書,偷走了家裏祖傳的寶貝,現在老太太也去了,該交出來了吧。”說話的是硯之的三叔,據說十幾年前出去做藥材生意賺了些錢,這幾天一副暴發戶模樣對人指指點點,硯之說要不是看他是自己老爹的親弟弟,早用錢砸死他了。
唐硯之的爸爸,唐家的長子,刻板正直,在縣裏開了家診,說是養家糊口,可看病的大都是窮人,也掙不了兩個錢。我來這幾天,僅有的幾次見著唐爸爸,他總是一副嚴肅表情。此時厲聲說道:“硯之,把那東西拿出來。”
唐硯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平靜的說道:“沒了。”
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驚叫了起來:“沒了?!怎麼會沒了,賣了還是丟了,該不是……”
“沒了是什麼意思?”唐爸爸接著問道。
“點了。”
“……”滿屋子人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張大了嘴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奶奶曾經說過,這東西你們拿去沒用。東西沒了就是沒了,如果你們要錢,我可以補償,說個價就是了。”
“祖傳的東西,你不聲不響偷走,還莫名其妙的點了。你以為錢可以解決問題,你好歹要給族人一個交代吧。”說話的是那個胖子,硯之的二哥,他二叔的兒子。
“二哥說的沒錯,別仗著是長房就可以為所欲為。”這是唐硯之的四哥,滿頭鸚鵡毛那個。
“硯之啊,你先把事情說清楚。”硯之那個斯斯文文的二叔。
作為一個毫不知情的旁觀者,我現在唯一弄清楚的就是這一家子老老小小現在在圍攻唐硯之一個人。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站在硯之的後麵,好像根本沒人注意到我,不然怎麼會讓我聽到這些。
硯之一言不發站在那裏,惹怒了他爸,老爺子茶杯往地上一摔:“還不快說!”
“我說點了,為了救他。”他竟然轉過身來指著我!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他們家的祖傳寶貝沒了,一大家人逼著硯之給個說法,他卻說為了救我點了。什麼叫點了?什麼情況,他們這是什麼目光盯著我,我會不會被他們圍上來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