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兩狠狠地拉住他,朝車廂裏行了個禮:“見過景王殿下。”
元寶這才發現我坐的不是侯府的馬車,連忙道:“見過景王殿下。”
景桓笑著說:“你的下人倒知禮。”
方才我分明見他眼底寒光一閃,怎麼又是這言笑晏晏的樣子?壓下心中疑惑,我隨口交待:“元寶,把東西給我,你們回去跟娘複命吧。”
景桓手中的扇子一時開一時合,問道:“不知君閑準備送本王什麼?”
我倒也不清楚,掂了掂才說:“別看這盒子漂亮,裏頭裝的東西不值錢。前些日子我們家來了個江州陵縣的親戚,帶了點陵縣的土產來,娘想起淑妃娘娘也是陵縣人,就給你留了點。就算殿下不喜歡吃,到時也能給娘娘帶去一份。”
這些話早在我舌上轉了好幾回,根本毫無破綻,可景桓的目光卻略帶譏諷。於是我決定坦白:“我也是猜的,殿下要不要打開看看我猜得對不對?”
聽我這麼一說,景桓反而有些哭笑不得,不好再追根究底:“你們府上都是有心人,定然是這樣準備的。”
有心人?我的心又懸了起來,不知這有心人是否意有所指。
景桓卻不再跟我說話,望著車外不知在想什麼。
車外天色微暗,淡淡夕陽落在景桓身上,讓他的神情看起來有些不清不楚。我不知道我在景桓心裏算什麼,但也知道定然不是如外界傳的那般寵信。至少我清楚,景桓沒有信過我,或者說沒有地方需要信我。
不過這也不打緊,隻要他還想維持這樣的假象,我應該還能逍遙一陣子。
就在我暗暗盤算的時候,景桓忽然挑挑眉,似乎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君閑,春闈要開始了是不是?”
由於我賦閑在家的爹被請去當武試的考官,我對這些倒也比較清楚,連連點頭:“武試在月中,春闈也是同時舉行的。”
景桓似乎也想起了我爹,伸手敲敲桌沿,黑瞳裏帶著若有似無的不懷好意:“我們也去玩一玩吧。”似乎瞧見了我為難的神情,他冷笑道:“你不敢?這在我朝也不是沒有先例的,就是我那十七皇叔也曾經隱匿身份參加過春闈。本王愛玩就玩,誰敢攔我?”
十七王那爺是胡鬧慣了的,胡鬧到連十四年前的藩王之亂都不夠格參與,能相提並論麼?我默然不語。
一轉眼,景桓的笑容變得很輕鬆:“你不玩,本王找別人便是。”
這是萬萬不行的,萬一景桓找到的那人真的有膽量跟他一起去參加春闈,日後我的日子想必更艱難——要知道就算是景桓門下狗一條,也有許多人搶著做。
我當即表明心跡:“玩,當然玩,有殿下在我怕什麼。”
景桓哼道:“明日到我府上跟一起聽先生講課,別給我丟臉。”
像我這種不學無術的敗家子,就算景王府上都是大文豪大學士也於事無補。反正景桓就是找樂子,倒也不必真的考個什麼功名回來——畢竟景桓不可能為官,我也不可能。就算真的不幸高中,上頭也會將我們的名字剔除,補上後麵的。
這麼一想我就放心了,跟景桓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絲毫沒有密謀大玩一場的緊張。到了宮門,我們雙雙下車,迎麵而來的是蔡老禦史。
這位兩鬢含霜的老人恭敬地朝景桓行了禮,對我卻是冷哼一聲。我回以恭敬的一笑,跟在景桓後麵走進巍峨的皇城。
所謂天闕並不是徒有虛名,宮門大開,所對的正殿遠在九十九階石階之上,隱隱可見重簷宛如飛龍騰空,聳入雲霄。隻需瞧上一眼,就恍如回到天地之初,生靈之始,甘願地屈膝下跪,山呼萬歲。
我用了極大的力氣才穩住心神。景桓卻早已習慣了,看也沒看一眼,直截了當地往瓊華殿走去。
瓊華殿其實是平日裏陛下宴請群臣的地方。單看陛下在瓊華殿為景桓慶生,就該知道他對景桓極為寵愛。
我雖然不參加宮宴,卻沒少隨景桓出去,因此在場的人大多認得。尤其是有些別有用心的官員把族中子弟也帶進來,那些愛胡鬧的愛廝混的,我可都辨得清清楚楚,一個也沒落下。
景桓望向我,目光相接,俱是一笑,想必也覺得有些荒唐。
目送景桓過去給陛下請安,我目光微轉,剛想找地方坐下,一個溫和卻飽含嚴厲的聲音卻驀然在我身後響起:“武侯世子?”
我一怔,回首見那人身穿華服,身後跟著僅次於陛下的儀仗,分明是——
當朝太子,朱景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