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宮宴(中)(1 / 2)

後來我才知曉韓叔叫韓淵,是風州有名的人。至於怎麼個有名法,老爹沒跟我細說,我也沒興致多問。

景桓告訴過我風州那地兒是非多,可那跟我扯不上關係,我這輩子,大抵是沒機會去那麼遠的地方了。

我又將宮宴的事情給爹說了一遍,爹的神情沒什麼變化,招來管家去取賀禮:“我以為你這回也不去,什麼也沒準備。還好你娘細心,每次都備著,你帶著進宮吧。”

我知道爹放縱我,沒想到他居然放縱到這地步。別人不都望子成龍嘛,他倒好,無論我幹什麼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是娘一直期待我出人頭地……我腹誹著,口裏安份應聲:“是,爹,我先去換身衣服。”

爹卻沉聲吩咐:“等等,你先把你韓叔帶到西院。”

“是是是。”我領命帶著韓叔往裏走。

不同於前丞相將府邸弄成七星北鬥迷宮法陣,武侯府的布置再簡單不過。雖然占地廣闊,叫得卻平常,東院西院,前園後園,沒哪個是風雅的。這也不能怪我們祖先,畢竟他們是武人出身,哪裏講究這麼多。

雖說韓叔不是外人,但畢竟要避嫌,不能住進安置家眷的內院。而西院離內院最近,尤其是離我的住處,隻隔著一堵不怎麼高的牆。

燦爛過頭的桃花從牆東開到牆西,連我這俗人都覺得挺賞心悅目的。

落後韓叔一小步,我引著他向西院走,口裏逢迎道:“難怪我一直覺得這西院太空了,有人來卻又覺得不該住這裏,原來是少了韓叔這樣的人啊。”這純粹是在景桓身邊說慣了,張口就是花言巧語。

不過剛說完,我心裏咯噔一跳,韓叔看起來跟爹都是正派的人,想必是不喜歡的。抬頭一看,果見他不讚同地皺起眉,歎息道:“你跟你爹一點也不像。”

這話怎麼答都不好,我唯有沉默不言。

韓叔接著說:“你身上有武功,不過藏得很深。身上還有幾天前受的傷,看得出對手並不高明,可見你是連受到攻擊時都沒有還手。”他那銳利的目光盯著我:“小小年紀這般隱忍……”後邊還藏著些話,也不知什麼原因沒說下去。

我本就知道我這三腳貓功夫在高手麵前根本隱藏不了,隻是沒料到韓叔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單憑目測就能推斷出這麼多。其實當日我沒還手跟隱忍也不相幹,一是因為對上女人無論輸贏都不光彩,二是認定了景桓在旁邊,自己絕不會有事。

見韓叔神色沉凝,我沒敢接話,一路將他引到西院,並吩咐下人好好伺候著。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我轉身要跟韓叔告辭,卻發現韓叔的目光多了幾分哀傷,低聲說:“十四年前也有這麼個人,差不多也是你這年紀。那時他已經極為出色,可惜……藏起來也好……”他越往下說,眼神便越是淒愴:“當初那麼多人,最後留下來的就隻剩……”

我知道自己不近人情,但還是冷聲道:“韓叔,有些話當說不當說,您應該比我清楚。”

武侯府不是能隨便說話的地方,我比誰都清楚,府裏的下人有些是宮裏撥來的,有些是其他府裏送來的。府中人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在眼裏。賜天家姓,當真是天恩浩蕩?不過是取了武侯府兵權後給予的些許撫慰罷了。

天子腳下,稍有異動都會引來殺身之禍。十四年前的事我並不是不知道,相反地,我比誰都清楚。

當年前丞相為天子平定藩王,最後卻因為動亂而被推出去當替罪羔羊,其門生也大多被牽連,連施大將軍幼子、周丞相愛徒施子喬也未能幸免,一時間朝野血流成河。當時正與藩王交戰的施將軍聽聞噩耗,當場怒斥天子昏庸。數聞召而不回,決意跟眾王死戰半月有餘,令藩王損失慘重,而他自己也因為心力交瘁,戰死陣前。

那一樁樁一件件都極慘烈,隻不過跟我們武侯府沒什麼關係,畢竟武侯府從爹那一代起開始就不參與朝廷裏的是是非非,而當時我也根本沒出生。

聽到言語冷漠,韓叔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閉上了眼,沒再開口。

這一來二去,已費了我不少時間,等我換好衣服出門,天已經微微黑了。到了門外我卻詫異不已,因為景桓的馬車正靜靜地等在門外。暖風吹起車簾,隱隱看到那繁複的衣角。

真當我是“知己”麼?

我轉頭瞪了守門的小二子一眼,這小子卻委屈地說是景桓不讓通報的。仿佛聽到了我的聲音,景桓抬手撩起簾子,招呼道:“上來吧。”

我也不客氣,利落地跳上馬車。

此時元寶跟銀兩追了出來,手裏拿著看起來極為名貴的禮盒,想必是娘叫他們拿出來的。娘也是一番苦心,隻可惜元寶是個大嘴巴,遠遠就喊:“公子呐,夫人說你一定會忘了,托我們拿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