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闈(下)(1 / 2)

一晃又是半月,估摸著放榜的日子差不多到了。

景桓又換上那身瀟灑的白衣找上門,若非生在天家,他也是個風流才子。不像我,全賴家世過活。

銀兩已經把我那件衣袍拿去改了一番,我穿在身上還算合身,沒有上次的狼狽了。到了宮宴又見到景桓上次結識的幾個士子,我始終記不得他們的名字,他們卻張俊張俊地取笑。

其實這名字實在普通,隻是在景桓前頭占了個俊字,就活該他們笑了。那始作俑者卻在旁把玩著折扇,完完全全置身事外。

待到了貢院,那裏已人滿為患。我們幾個在外圍不好擠進去,一個個推說我個子小,要我擠進去看榜。

我瞧見景桓望著我,唯有無奈領命。當下就清咳兩聲,佯作跟身邊的人道:“蔡禦史蔡大人來了,我們到旁邊侯著去,誰不知他最恨不知規矩的人。”

推搡著我的人立即停了手,前頭那些人也‘不經意’地聽到了,榜前很快就空出一塊。

老怪物那不外傳的“傳音入密”居然淪落到被人用來誆人,難怪他死活也不肯教我其他。我朝景桓眨眨眼,他一愣,施施然地朝前邊的皇榜望了幾眼,當下啪地打開扇子笑了起來:“我們走吧,給錢兄慶功去。”

景桓天資聰穎,自幼博聞強識,區區皇榜他哪會記不下來。

可惜旁人並不知曉,聽他這樣一說,那被他稱為錢兄的人就呆住了,周圍幾個士子也莫名其妙。

唯有那最靈活也最年少的林姓士子已經推搡著那景桓口中的錢兄,戲謔地說:“張弟倒是耍了我們一把!”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不過卻是轉頭讚景桓:“李兄好眼力!”

景桓領著我們走進最近的酒館,不得不說景桓的別具慧眼,在座的居然都取了或高或低的功名。隻是我跟景桓就有些尷尬了,畢竟我們兩個都不可能出現在榜上。我倒不怎麼在乎,從一開始我跟景桓的主從關係就極為明顯,榜上無名也不丟臉。

不過景桓……

他生在天家,實在是可惜了……

我猛然握住腰間的玄玉,思緒也被拉了回來。總是這樣子,即使在談笑,也會出神,眼前常常浮現這些說不得的話來。再怎麼說,景桓也是陛下跟太子都恩寵有加的天之驕子,豈用得著我來惋惜。

正想得出神,四周卻驀然靜了下來,我猛然又已經輪到我對詩。這是士子間最愛玩的,跟那日宮宴上考驗才學的助興遊戲差不多。

題目我根本沒聽,自然對不出,笑眯眯地自罰一杯,反正我樂意之至。

約莫是笑得太得意,有人立刻看穿我的心思,招呼旁人說:“我看要改成輸的不能喝,否則有些人故意認罰!”

景桓跟其他人都笑著附和,此間年少,鬧哄哄,又不失安寧。

多麼難得。

月中來得極快,雖然記得與太子約的就是今日,我卻沒有急著趕去晨風閣,而是奉命到長天居幫景桓給別人挑東西。

景桓在長天居沒少砸錢,作為跑腿的,我是掌櫃的老熟人了。可惜的是掌櫃並不喜歡我——因為我為人吝嗇,常將他的貨物批得一文不值,好將價錢壓低。

果然,掌櫃一見我進來,眼角微微抽搐,精明得像狐狸的老眼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不過他跟我一個樣,張口還是那逢迎語氣:“哎喲,世子啊,您可算來了,我們長天居最近可不景氣。”

我坐了下來,笑著說:“最近有什麼好玩意,拿出來給我瞧瞧。”

掌櫃敷衍道:“哪有什麼——”

我用扇柄敲敲桌沿,語氣無比遺憾,“聽說那群公子哥兒意外得了塊藍田暖玉,怎麼?本世子不夠格買,連開開眼都不能?”

掌櫃為難地支吾著,我則琢磨著怎麼鬧事兒。

正一籌莫展,那廝就已經有人送上門來:“掌櫃的,我們吩咐的可做好了?”

這些公子哥兒怎麼一個兩個都滿身市井氣,這財大氣粗的派頭真叫人羨慕。我正愁沒法生事呢,就有人送上門來了,真是來得巧,來得好!於是我啪地打開手中玉扇,語氣甚是愉悅:“諸位,很久不見了。”

他們亦認出我來,臉色不佳:“是你!”

我並不記得他們的名字,隻見這開口的人生得高大,但腳下虛浮,明顯隻知玩樂。我琢磨著這夥人一起上也奈何不了我,於是大喇喇地說:“聽說諸位找到極好的藍田暖玉,能不能讓本世子見識見識?”

話剛落音,他們就七嘴八舌地鬧了起來:“憑什麼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