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難民(上)(1 / 2)

景王初到幼軍,當眾折了幼軍統領的威風,又挫了將士的銳氣,從此幼軍中再無人敢不從。

那當然後話。

此時景王留下的百名親兵“包圍”著校場近兩萬幼軍將士,杖刑很快開始,哀號聲在空蕩蕩的營帳間格外刺耳。君閑的營帳很好找,就在幼軍軍營的最中央,其餘營帳都是繞著它圍成幾個圈。

景王在帳外站了半天,仔細聽著裏麵的動靜,卻什麼也沒聽到。掀開門簾走進去,卻見君閑平躺在榻上,神情安適,仿佛沒有半點痛苦。若不是湊近時能看到他眉頭微皺,誰能猜到他剛剛受過鞭刑。

接過親兵送來的金創藥,景王示意所有人出去,將君閑染血的外袍褪去。單衣因為血凝住,跟傷口黏在一起,所以稍稍一動,那眉眼便皺的更深。

景王沒有遲疑,用力扯下那跟血肉連在一起的單衣,痛得君閑的額角冒出冷汗。寒風從門縫裏灌進來,裸-露著上身的君閑更是打了個哆嗦。

這又痛又冷一番折磨,陷入昏迷的君閑居然還沒有醒。一般人在這情況下都是往溫暖的地方靠的,君閑反而往後退了退,猶是緊閉著眼,口裏呢喃著:“景……”

這個字都是模糊不清,後邊的就更不用說了。

景王自然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專注而熟練地給他的傷口塗上金創藥。他們從前常常在城西跟人大打出手,又不能讓旁人知道,做得最多的便是相互上藥。不過倒是沒有碰到過這麼嚴重的傷勢,景王神色偏冷,走到箱子前翻出他替換的衣物。

剛轉頭,便見君閑已經坐起身來,五指緊握著腰中玄佩,微微愕然地望著他。景王見他醒了,也就停下手中的動作,良久,終於輕輕啟唇:“為什麼?”

他沒有明說,君閑卻知道他在問什麼。

他們之間懸而未解的事就那麼一件。

那日江邊景王來不及問清楚,隨後他又遠行,大半年的日子,足夠讓景王想太多東西。隻是景王再如何想,也無法理解君閑為何如此決絕地背叛,武侯明明已經跟他說過陛下將允許武侯府人入朝……

君閑閉目不言,金創藥化入傷口的灼痛燒著胸口的大片肌膚。

景王轉身欲走,君閑因傷重而有些低沉的聲音卻讓他定定站住:“因為我想要殿下看清楚我是誰,即使是恨,也是朝我而來的,不是透過我在看別的什麼人。”

景王回頭:“什麼意思?”

君閑凝著他,半真半假地笑言:“人人都知道我喜歡殿下,所以不難理解,我在吃醋,吃一個亡人的醋。有幾次殿下喝醉了,喊出了那個名字。聽得多了,也就想起他是誰了。施子喬,哈哈,殿下當時還是多小一個孩子,他陪了你幾年,我又陪了你幾年!你為他翻案,為他洗冤,多少年心心念念都是他,因為他死了,所以我怎麼爭都爭不過!”不容他反抗,君閑攫住他的雙手,下巴擱到他肩上,在他耳邊沉沉道:“殿下恨我可以,拿我出氣可以,拿我立威可以,殿下的痛我都可以去承受一遍,隻要殿下,忘了他……”那段慘烈的記憶,誰都不需要再去背負。

景王掙紮不開,冷聲道:“張統領請自重!”

君閑反倒是肆無忌憚地一笑:“自重做什麼,全天下都知道的!”手中的力道卻是一鬆,任景王退至門邊。胸前的鞭傷又裂開,無邊的痛楚再度襲來。

景王的琉色華袍染上斑斑血跡,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雖然君閑口裏說得真情切意,他卻毫不遲疑地走出營帳,清冷的話語嫋嫋傳來:“其中真假,你我還不清楚嗎?”

景王剛走出帳門,君閑渾身一軟,又緊緊閉著眼。以前藍藍常說,他是一個相當高杆的欺騙者,往往最先騙的是他自己,到最後會連自己也分不清真假。

十四年前的種種,究竟是一場噩夢,還是他的切身之痛?君閑雖然緊握著腰間玄佩,卻再也無法強迫自己醒來。

直到日過中天,唐清跟唐越回來後,君閑才幽幽地睜開眼。在君閑微愕的目光下,唐越翻箱倒櫃地找金創藥。還是唐清看得比較仔細,很快發現君閑身上已經換掉了那身染血的衣袍,取而代之的是幹淨柔軟的常服。

唐清問道:“大人可記得誰來過?”

君閑微蹙眉:“不是你們替我上的藥嗎?”

唐越也停下動作,臉上的擔憂與憤怒都少了幾分,滿心歡喜,他笑嘻嘻地說:“一定是景王殿下!剛剛全軍都在出操呢!隻有景王殿下不在!我就知道他不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