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在於恒久,有三大特征:一是處變不驚,二是處驚不哀,三是死裏逃生。一生都是自己錯中加錯,到死也不見得清楚多少。“日常偶爾恍惚,瞥見真諦,等你著力去捕捉,便什麼都沒有了,空留下一些痛徹心肺的惆悵。那可能就算是良知吧。良知的光芒如愚鈍性靈的海嘯,雖然振聾發聵,對於愚頑不靈的事物也隻有徒歎奈何。所以,文章寫了千年,百分之八九是重複古人的笑談,處世處了多少代,如今也隻能是窮追些古人已有的道理。如此這樣還不知要過多少年呢。

處變不驚是一大道行看透世事,清楚人性惡劣卑怯之態,實在是豬狗莫如。看透了這一點,便知所謂恐懼自是自己嚇唬自己的結果,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是誰也逃不脫的。倒是一些不讀書、不識字的,能具至性的光輝和至善的純樸。讀書多了,便越來越不是人了,自認為聰明,其實越聰明距善行越遙遠,誤了別人,害了自己。這樣的書還是不讀為罷。歌功頌德的書讓人讀了受騙,鞭醜撻惡的書讓人絕望,清澈明世的文字非俗人寫得出來,自己編的套子自己都拱不進去,是給人看的,救不了別人,自己也覺無聊。

處驚不哀是大英雄識得人態與事態不脈相承,有始就有終,不值得人空對落花流淚。一生一世變化如季節更迭,自有它自己的歲月;什麼事都有絕處,就如人一樣,不管怎麼偉大都是要人黃土的,隻不過事物比人壽命更長一些,或更變化多樣一些而已,沒有什麼可讓人哀憐的。一個,尤其是一些好事為他人哀憐的,其實自己最可憐。因為看不到自己的終結,便愁腸百轉一生,剩最後一口氣可能恍然大悟,唉廠可憐自己,明白的太晚了,為了那麼多雞毛蒜皮的小事,耽誤了多少至真至性的享受,這就是人的可悲。心健自安,多少人難得明白這一點。

人生一輩子死裏逃生,想成就大智慧大都渾噩至死,是一種福氣。有些半明不明的聰明人(自認為是),總想明白點什麼,便不停地折騰,自己同自己搏鬥,卡自己的脖子,鬆了難吐鬱悶之氣,緊了有性命之虞。偶爾靈光一閃,同現實磨合,隻有自甘屈服。所謂的一些道理,原是不堪一擊,不妨自己做自己的強盜,隻要毫無懼然,就能有機會看到點什麼。一生能有這樣的幸運,能洞穿一生的道路,清清楚楚,則雖死猶生。

苦渡人生,古今中外,宗教大論,概莫如此。佛家講苦海人生,苦中作樂;基督教則以自身受難換取他人的福氣。人的性命真也悲壯。和尚多了,並不見得改良了多少人性的向善大理,耶穌多幾個,隻是更加助長了人們的邪惡。所謂的邪不壓正是荒誕的事。人世本無公量,最多也隻能是天理難容而已。弱肉強食,便是天理所在,自然界如此,人也如此。

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動物,自珍自愛,好自為之,滿身鎧甲,內心築鋼鐵長城,對付世事,綿裏藏針。因為世界本無寧日,所謂的太平盛世隻是自認為了不起的人去做的偽裝而已。因為人有強弱,如身體本身,心性健康,自能克敵製勝。人與人之間自然如此。廢話太多,授人以柄,不如自言自語,麵壁歌泣,放鬆一下。所以,人隻有麵對無生命的事物坦露心事,才是自解怨懟、直抒胸臆的安全之術。道是無情卻有情,這是自己安慰自己的最好辦法,古人有麵壁之術,便是自強的途徑。.看書論道,不要有半日閑,自有一些樂趣。讀聖賢書,同智者靈魂交談,自然有慧眼洞開,目光清明,塵埃無痕,其是大智慧,這是逃避苦悲的捷徑。看了古人書,就等於讀了若幹個自己。所謂的無為而為,此見一二。這也是一種向上的至情至性,是一種福氣。

觀世處事,能夠超然物外,在人外看人,事外看事,不以物喜,不以事悲,是大境界。凡人十有八九不可能到此地步,倒是中途夭折者居多。可憐有些人情竇初開便遭非命,人真是不堪一擊。能有幾個人活起來物我兩忘,死去時四肢舒坦?所謂的無欲則剛,是古人的道理,沒有多少人做得到的。

人為俗念誤了一生,想霸占多少,最後連自己都失了性命;想去拚命獲取什麼,千般辛苦,最終仍落得心灰意冷的地步,好像你越著意追尋什麼,什麼便離你越遠。你忘了它,它卻步步緊跟你的身後,人為自己造的事纏繞自己。人類自相殘殺的方法有多種,其中一種就是無端地製造很多是非,互相使對方陷入煩惱中,生出許多的苦痛。這種慢死真不如橫刀立馬去死,換一個清靜呢。

大概敢賭之人,都是敢做敢當之士。說話擲地有聲,做事地動山搖,賭的本色便是永不言悔。

所以,戒賭實在是賭者不得已的權宜之計,非賭者自己所願。賭者之賭中的樂趣,外人很難言到,隻看那投骰下注將揭分曉之時,不是賭者也禁不住捏一把冷汗,不知道為誰慶幸和擔心。不過,去賭場的百分之百都是想贏的,隻有賭場的夥計毫無表情,除非有大豪客來臨,眉毛、眼角才會動上一動。就像牧羊人突然在羊群中發現一隻狼一樣。賭場如同考場,惟一的區別就是賭場老板永遠不透出其中奧秘讓賭者知道。兩者徇私舞弊的目的迥異,前者賺去你的荷包,後者遷就考生的隋性。所以,能經受起賭場險關的人,大都目光炯炯,透徹你的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