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的家住在昌平坊最深處,就貼著宮城,但凡宮中有一些動靜,賀穆蘭所在的主院就會聽到。:3wし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這間侯府被內廷收回去後,這家人根本連屁都不放一個的原因。賀穆蘭能得到這處宅子,可見拓跋燾對她的榮寵比開國的那位侯爺還要深厚的多。
到了這個時候,離得近的好處就看的出來了。
“取我的披掛來!牽越……不,騎不了馬……”賀穆蘭抄起磐石,一邊命令一邊往外走。
“蓋吳,現在什麼時辰了?”
“剛過醜時不久(淩晨1點到3點)。”
蓋吳見賀穆蘭表情如此嚴肅,也微微吃驚。
“師父,是出什麼事了嗎?”
“我擔心今日有人要造反。”
賀穆蘭看了眼蓋吳,“把你的雙刀帶上,跟我一起走。”
“是!”
賀穆蘭走出將軍府的時候,虎賁軍早已經被陳節點齊了在府門前準備了,這些虎賁軍是被調往南門維持秩序的,人數隻有五百,但這個時候根本出不了城,也聯係不上袁放和那羅渾,這五百人加上蓋吳身邊的三十多個盧水胡,已經是她能動用的最大武裝。
她領著一群部將直衝到宮門口,卻沒看到宮城的南門有什麼不對,宮門緊緊的閉著,賀穆蘭上去敲了敲門,門後甚至有侍衛在應答。
“是誰?”
“我是虎威將軍花木蘭,我有要事要入宮一趟!”
“宮門已經落鎖,再過一個半時辰就開宮門了,將軍不妨等那個時候在來……”
“可否通傳一聲?”
直到這個時候,裏麵守門的侍衛才開始不耐煩起來。
“宮中有宮中的規矩,除非有軍情,否則怎麼能擅開宮門?”
不對勁……
就算不能開門,問清楚事情向內務通傳卻是可以的,以前賀穆蘭就曾晚上往宮中傳過消息。
賀穆蘭帶著一幹守衛進不了城,對他們招手擺了擺,將他們領到南城一處低矮的宮牆之下,命一個盧水胡漢子仔細聽了聽牆根。
盧水胡人大多會一些斥候的本事,趴在地上聽了一會兒之後,爬起身對著賀穆蘭點了點頭。
“有動靜,像是有馬在跑。”
宮中除非信使不可奔馬,這下賀穆蘭確定是出了事了,想到尚書省還管著宮中武器庫、馬廄、宮衛巡邏交接排班表等等,賀穆蘭一刻就不敢閑著,立刻命令虎賁軍:“別愣著了啊!爬牆!”
“爬牆?”
虎賁軍們哪裏敢闖宮城,嚇得倒吸涼氣。
“深夜闖宮是要滅九族的!”
“我懷疑有人造反,否則宮內不可能有人跑馬。東宮離南門有些距離,真的發生械鬥也聽不清楚,隻有翻進宮裏查探一番才能明白。我們人數這麼少,不知道裏麵的情況,根本無法動作。”
賀穆蘭知道尚書令劉潔根本不可能調動的了四門所有的侍衛,必定隻有一兩個門安排了自己的人,最有可能是南門和東門,東門離東宮最近,南門利於撤退,他們從南門進去,如果真有人在宮中做亂,隻要殺了南門的叛賊,就能引援軍入宮。
然而無論賀穆蘭怎麼強行喝令,也沒有一個虎賁軍真的踏出一步。
對於鮮卑軍戶出身的虎賁軍來說,大可汗的王宮就是汗帳,大可汗定下的規矩不容破壞,哪怕是賀穆蘭命令,他們也不願闖宮。
反倒是盧水胡人沒有什麼禁忌,隨著賀穆蘭的命令就跟著蓋吳一個踩一個爬上了宮牆。
“這宮牆真矮啊,連梯子都不用……”盧水胡人們踏上牆頭,看著不過兩人高的宮牆,忍不住搖了搖頭。
蓋吳趴在城牆上伸手遞給賀穆蘭,賀穆蘭往後退了幾步,一個助跑踩著牆角跳了起來,拉著蓋吳的手就蹭蹭上了牆頭,站在牆頭上往東邊一看……
這一看不得了,東邊的宮中居然開始冒煙了!
“他們居然燒宮!”
賀穆蘭臉色難看地對著牆下的虎賁軍輕喊:“宮中果然有人造反,速速上牆,陪我去救太子殿下!”
虎賁軍們此時也看到了煙頭,雖然大半夜黑煙並不明顯,但他們離得近,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果然是生亂了!
虎賁軍們立刻人踩著人上牆,先上去的拉著下麵的,就跟下餃子似得紛紛跳入宮牆之內。
陳節也準備上去,卻被賀穆蘭大聲喝止:“我們的人不夠,我們需要援兵!陳節,你拿著我的令牌,去宇文家、盧家、獨孤家、若幹家、素和家、李家……”賀穆蘭報了一大批今日在虎賁軍中闖關小將的府邸。
“你拿著我的將牌去請援兵,如果找不到他們家的主人,就找白天去虎賁軍的那些郎君,他們知道輕重!”
“……這……”
陳節接了將牌,再看看上了牆頭還在往裏麵跳的虎賁軍,隻能一咬牙:“我有崔使君的腰牌,又有將軍的將牌,應該是可行,隻是宮中不知道情況如何,將軍沒有我在身邊護著,千萬要小心!”
“你快去吧,還有我呢!”
蓋吳連聲催促。
“不好!巡邏的人來了!”
這時候哪裏還能再多說什麼,牆頭上的人紛紛跳下,摸著牆根彎著腰往東宮的方向疾跑。
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宮中十分的詭異,原本巡邏的士兵最多一二十人一組,如今一組卻有五十人左右,而且神態慌張,像是無頭蒼蠅一般東跑西晃。
從南邊宮牆到達東宮要穿越小半個宮城,賀穆蘭經常上朝,也經常去拓跋燾處理內務的幾座宮殿,卻對東宮的路徑不是太熟悉,幾次去東宮都是有宮人領著,如今天色漆黑,他們也不能帶火把,要不是有那黑煙指引,真是不知要迷路多久。
饒是如此,賀穆蘭還是在路上遭遇了兩撥敵人。越靠近東宮,遇見的甲兵越多,賀穆蘭隻領著五百人,好不容易殺了一批,第二批卻是一支騎兵!
他們是翻牆而來,沒有馬的騎兵怎麼對抗騎著馬的騎兵?再一看人數隻有一百左右,蓋吳當機立斷地抽出雙刀,對著賀穆蘭叫道:“師父給我留下一百人,你們快走!”
這便是要拖住這支敵人了。
騎兵的衝鋒何其快速?刹那間百餘批馬已經到了麵前,賀穆蘭點出一位百夫長,此人也不囉嗦,立刻領著自己的百人隊跟著蓋吳迎麵而上,蓋吳到了馬匹近前突然往地上一滾,抬手就砍馬腿!
其餘盧水胡人紛紛效仿,也滾地趟起了馬腿!
“闖宮者何人?不知道深夜闖宮者誅九族嗎?”
有人大聲疾呼。
“閣下深夜縱馬在宮城中疾奔,是和家中九族有仇嗎?”賀穆蘭冷著聲音喝道:“吾奉陛下之命,入宮保護太子殿下!”
“什麼陛下?”
那人冷笑。
“你們的陛下都死在北燕了!”
‘我們的陛下?’
果然不是魏人!
賀穆蘭眼看著虎賁軍將這支人馬的陣型衝散,立刻呼哨一聲,領著虎賁軍們往東宮疾奔。
“想跑?”
馬上的武將伸手探向鞍邊,提起一把弓來,對著發聲的賀穆蘭兜頭就是一箭!
黑夜中,被塗成黑色箭頭完全看不到蹤影,勁風直奔賀穆蘭的腦後,賀穆蘭聽到腦後的風聲頓覺不好,再躲已經是來不及,隻得就地一滾,狼狽至極地滾開,爬起身後回頭一看,那武將似乎也是很意外,駕著馬就要追趕。
“你的對手是我!”
搶了一匹馬的蓋吳揮舞著雙刀劈向那武將的馬頭,大聲叫著:
“給我留下!”
“憑你也配?”
“休傷我們少主!”
一幹盧水胡立刻揮刀來救!
“走!”
賀穆蘭聲嘶力竭。
“不要回頭,直奔東宮!”
這時候不能回頭,不能看,不能想!
說不定晚上一分,就是火燒東宮的下場!
“怎麼會有柔然人!”
虎賁軍們跟著賀穆蘭發足狂奔了約莫一刻鍾的時間,好不容易到了東宮所在的宮苑,卻看到苑門外全是柔然人打扮、披著獸皮或剃著各種難看發型的精壯之士,頓時瞠目切齒。
到了現在,許多虎賁軍還是覺得雲裏霧裏,甚至有些人雖然跟著賀穆蘭拚命,心中卻擔心的是賀穆蘭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騙了他們闖宮。
這樣的擔憂和情緒一直都在,並沒有因為剛才那些騎兵而減輕半分,可如今見到東宮門外這些“柔然人”,虎賁軍心中的顧慮這才算一掃而空。
皇宮裏怎麼可能有柔然人?一定是平城那些柔然貴族搞的鬼!
一定是柔然人的計策!
將軍果然是來護駕的!
一個會柔然話的虎賁軍頓時大吼了起來。
“殺!”
“什麼人?”
“糟糕,來人了!”
字正腔圓的鮮卑話卻突然從“柔然人”的嘴裏冒了出來,與此同時,把守著苑門的“柔然人”齊齊圍了上來!
“真是可笑,我們是鮮卑人,說著的是柔然話,柔然人卻用著鮮卑話!”一個虎賁軍揮刀和敵人的兵器相接,瞬間傾瀉而下的火花照亮了彼此的臉龐。
兩張臉就相貌特征來說,看不出有什麼大的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