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的邊緣,保險絲再次滋滋燃燒。
枷鎖卸下,你投入新一輪的燃燒。
·1·
“藍竹妡的精神病因是從產婦憂鬱症引發而來的。”
桑小樓出現的時候,我幾乎懷疑她就是蘇亦薇換了一個名字出現的,一樣的幹淨,狐媚,卻又純真,安靜。
桑小樓是我的心理谘詢師,年輕的讓我根本無法接受她是一個資深的心理醫生,當然,如果不是她的年輕,我是不會輕易接受她的治療。
亦薇經曆了那平事件後,突然失語了,甚至失憶。
桑小樓說亦薇這是在強迫自己去遺忘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需要治療,隻需要時間,因為亦薇的眼睛是看的見的,她還有辨別能力。
相反,帶亦薇去診所的我卻被留下了。
因為桑小樓說了一句話,她居然說的不是我,而是藍竹妡。她的年輕與她的睿智讓我敬佩,我一直堅信自己也還是年輕的,盡管偶爾我會懷疑自己蒼老的心態,但是我願意和年輕的女子為友。
“藍竹妡為什麼會憂鬱呢?就因為她在生我的時候我的父親不在場嗎?”
桑小樓看了我一眼,用年輕的眼睛發出一絲成熟的微笑:“有的時候不到時間,你是想象不到事情是有很多變動的,比如她的憂鬱,也許會有讓你驚喜或者驚慌的原因。”
桑小樓說的很含糊,我聽的也很糊塗,但是我沒再追問。
小齊說:“一個丫頭知道什麼,湛藍,你別聽她亂說那些和你母親一樣胡言亂語的預言,你很正常,也很健康。”
我沒有理會小齊,在濕漉漉的空氣裏抓了一把疼痛的因子扔在小齊麵前,看著一些若有若無的疼痛因子漫無目的的相互碰撞,我的眼睛就溺出了一首詩,來不及體會詩的味道,淚水就殘忍地殲滅了所有能被感動的細節。
小齊奇怪地看著我:“湛藍,你在想什麼?”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抓起他的手快速離去,心卻留在了桑小樓那裏。
我要以一個當事人的身份去旁觀一些東西,不是嗎?
·2·
我惡毒地對小齊說:“我可從來沒愛過你,現在我也幾乎不喜歡你了。”看著小齊的臉在晨光裏一點點地由青轉紅,像一張沁了油漬的牛皮紙,我心裏有小小的內疚,更多的卻是隱隱的痛快,似乎一說出來,就終於解脫了。
我說的是真話,盡管他和我在一起快半年了,每天晚上他還習慣地抱著我親了又親,中午都發短信問我吃了什麼,晚上我在隔壁上網他不敢敲門,就用QQ一遍遍問我要不要喝咖啡吃點心……可是這都讓我煩,這不死不活不陰不陽地糾纏,這卑微的姿態隻能讓我同情。
女人是不能對男人同情的,我要的愛,勢必是攙雜著崇拜和仰視,所以,我不愛小齊,我不明白我為什麼和他在一起那麼長時間,也許是因為寂寞。
不,我是在逃避,我在逃避我無法麵對沈劍瀟的愛。
沈劍瀟失蹤了多少天,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再去半垮吉他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奇怪地注視著我,然後說:“湛藍,我們少了貝司手。”
我先是愕然,然後冷笑:“沒了老板的你們,不是更自在。”
我審視著酒吧裏的每一個人,他們的臉上或者寫了真誠,或者寫了嘲弄,或者寫了不屑,又或者寫了冷漠。
我的臉上隻寫了兩個字:懷疑。
藍竹妡得知了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小蹄子,該忙什麼去忙什麼吧。”她的臉上寫滿了譏笑,一個人認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別人做到了,純屬是奇跡,既然是奇跡,就肯定會有漏洞,漏洞出來時候,這個人就會以一副早已洞悉一切的笑容來寬慰別人,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先見之明。藍竹妡就是這樣一個人,她一直認為我是遲早被人甩的下賤胚子。
其實,從某種意義來說,是我先甩了沈劍瀟。
我搶了亦薇的男朋友,我用小齊報複了很多人,包括沈劍瀟。
那天,我貼著小齊的臉對沈劍瀟微笑,我說:“瀟叔叔,這是我男朋友。”
沈劍瀟愣了一下,轉而就樂嗬嗬的說:“好啊,湛藍,今天叔叔請客,想喝什麼就喝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我咬著小齊的耳朵親昵地問他:“親愛的,你要什麼?”
眼角的餘光掠過沈劍瀟的五官,冷漠的能凍僵一頭牛的舌頭,他嘴角微微扯動了幾下,衝新來的小服務生哼出一句:“8號桌的所有消費免單。”
我得意地對著小齊茫然的臉發出勝利的訊號。
而沈劍瀟,卻轉身消失了。
原來即便是在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想要消失也簡單的要命,我還來不及品嚐出沈劍瀟給我送過來的果盤是酸的還是甜的,視線裏就沒有了他。
小齊隻是我的棋子,他從來不自知。
小齊說:“湛藍,我愛你。”
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愛過小齊,甚至連嚐試過都沒有。
是的。事情就是這樣的。
我惡毒地對小齊說:“我可從來沒愛過你,現在我也幾乎不喜歡你了。”看著小齊的臉在晨光裏一點點地由青轉紅,像一張沁了油漬的牛皮紙,我心裏有小小的內疚,更多的卻是隱隱的痛快,似乎一說出來,就終於解脫了。
有的時候,我就這樣沒有預兆的開始殘忍,盡管每次結果都是他沉默,我收回我的內疚,我依然樂此不疲地玩這個真心話的遊戲。
像是在冒險,卻又不算險,因為我內心裏確實在期待著他能一躍而起,很大聲地告訴我,石湛藍,你有什麼了不起,不就不愛我嗎?
這樣的遊戲玩了大約有很多次了吧。
小齊想必也該勃起了吧。
我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抖動,應該不是我的錯覺。
“難道我對你不好嗎?”小齊突然,不,是終於可憐地逼出這句話。
我一聽到後,恨不得衝上去煽他兩巴掌,然後我很大聲地嚷:“好啊!好得很呢!可是我的初夜男人也是被你氣走的。”
小齊低了頭,不再說話,以前他還會偶爾感歎地說:“湛藍,為什麼你把每個愛你的男人都當成棋子。”
後來便是沉默了,長久的沉默,永遠的沉默。
如這段陰鬱的感情。
是的,後來便是沉默了,長久的沉默,永遠的沉默,殘酷的沉默。
如這段陰鬱的感情。
沈劍瀟說:“湛藍,這個世界裏我最愛的和最不能愛的是同一個人,這個世界裏我最恨的和最無法恨的也是同一個人,而這個世界上我最想說的和最不想說的話也是給同一個人的同一句話。是的,就是這麼多相同,你是不是覺得很難理解,那就不要多想了,當我從來不曾出現過在你生命裏吧,別問我為什麼,因為我不會告訴你為什麼,假如能夠告訴你為什麼,我想我就不會有那麼多痛苦,我是一個男人,一個蒼老的男人,請允許我擁有太多的秘密。”
秘密。
我背對著他嚼口香糖,嚼的腮幫子疼,自然而然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我爬在26層樓的陽台上大笑,一邊笑一邊擦眼淚。
我說:“沈劍瀟,我被你逗死了,你在說什麼啊,真是無聊啊,你看,我聽你的話都差點把口香糖吞下去。你是不是準備改行說相聲啊,繞口令一樣的唧唧歪歪,你再囉嗦,我就從樓上跳下去了。”
沈劍瀟歎了一口氣,雙手伸進了我的衣服,我的乳房被他一把的冰冷就墜入了黑暗,找不到方向,然後濕潤了膨脹的心。
在沈劍瀟憂愁的進攻下,我一點一點地掩藏了我是石湛藍的事實,石湛藍是一個帶有使命的執行者,而我隻是一個想被他溶化的女人。
我們有同樣的秘密。
每個人都有著太多的秘密。
每個秘密都不想讓人知道。
想了解秘密的人永遠都不會有想守住秘密的人痛苦。
沈劍瀟於我,便是不能說的秘密。
那樣的天,那樣的夜。
浴室裏永遠都是濕漉漉的,我也永遠都是濕漉漉的,赤裸裸在偌大的房子裏晃蕩,從臥室到客廳進進出出。
我瘋狂地想著沈劍瀟,那個總是斜靠在沙發吊兒郎當的男人,煙是自燃的,眼神掛在屏幕裏性感的身體上,全然無視我的存在。
很多人警告過我,沈劍瀟是個魔鬼男人,可是我還是上了他的床,第一步就注定了我的悲劇。
女人遇到魔鬼,總是自以為自己可以感化他,可以使魔鬼長出一雙潔白的翅膀,她卻忽略了,魔鬼之所以是魔鬼,那就是長出翅膀也不會是天使,最大程度隻能是幻化成一個鳥人,或者是會飛的魔鬼。
沈劍瀟就是我注定不能感化的魔鬼。
至於小齊。
小齊是我的棋子,是的,就是這樣的。
在某一個適當的時空,他曾是我寂寞的安慰,我告訴過他,愛情是短暫的,也許隻有肌膚之親的感覺才能抵抗生命的寂寞和空虛。我需要的是和不同的男人取暖,因為做愛是最深刻的安慰。
每個夜裏,我們會安靜的對話。
“湛藍,你愛我嗎?”
“我愛你在我身體裏燃燒的聲音,我愛你像花開的時候熱辣辣的陽光,我愛那些我們做愛時候的血腥。”
“湛藍,除了激情,我們還有什麼?”
“還有,這樣夢囈般的高潮。”
這樣的對話,像是一場lomo電影的對白。
身體是我們居住的森林,影子在迷霧裏尋找著陰鬱的真實。
小齊和我之間沒有愛情,我隻承諾給他取暖的誓言,每次沈
劍瀟的名字出現時,我看見小齊的眼裏閃過一絲糾纏,他的手指反複地交織著做出不同的顫抖,眼睛一點一點的沉澱著情愫。
他說,這個男人真是個魔鬼。
我吹著剛剛塗上的黑色指甲油,等著晾幹,纖蔥的指尖滑過小齊帥氣卻不精致的臉,淡笑。不是不屑,是不願意看到小齊眼底的迷茫,怕這樣的取暖演變成牽掛。終究,我還是愛著沈劍瀟。
·3·
我仰頭喝下一瓶科羅娜。
眼前桌子上已經橫七豎八地堆滿了瓶子。從沈劍瀟毫無任何疑問的潰敗後,我隻能在酒吧裏放縱自己,用酒精和藥丸來磨滅一切的過往。
看似走地瀟灑的我其實受不得任何傷害,裝做若無其事的人,往往是因為自己過度的脆弱。
“石湛藍,你瘋了是不是?”醉眼迷離中,我看清楚了那個喊我的男人,是他,我狂笑,在嘈雜的音樂中讓周圍的人詫異的回首看向我這裏。
我說:“沈劍瀟,你不是失蹤了嗎?你怎麼又回來了。”
沈劍瀟奪過我手中的酒,放在桌子上,臉色很難看的看著我。
“湛藍,我是一個老男人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我們注定是一場錯誤。我也有女人,甚至我有女兒,我離開她們也是背負了很多內疚的,她們也很可憐。”
我看他一眼,想從他的手裏奪那個瓶子,瓶子卻被他攥的緊緊的,紋絲不動。
“她可憐,那麼我呢?我隻不過想征服一個男人,卻沒有絲毫的機會去實現自己的想法。”我笑著,鬆開了抓住酒瓶的手,從桌子下麵把我要的酒一瓶一瓶的拿出來,擺在桌子上,然後告訴沈劍瀟:“你走,我不想要你的解釋,你去彌補你的妻子和女兒,去吧!”
“但征服我的人是你。”沈劍瀟的聲音低沉,眼睛雪亮的盯著我。
我搖搖頭,笑出了眼淚。
“那你要我怎麼做,叫你叔叔嗎?沈劍瀟,哦,不,叔叔。我真的征服了你嗎?如果是,為什麼要放開我,如果不是,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來欺騙我。”
“湛藍,我真的給不了你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我不索取的,我原本就不是一個喜歡向男人索取的女人,何況是我愛的男人。”
“占著車位不停車,不好。你其實可以活得更開心的,你有那麼多人喜歡你,那麼多人追求你。”
“哈,叔叔,你這算什麼,算是對自己沒自信,還是對我沒信心呢?有的地方本不是車位,所以即使不停車也是空著的,喜歡我的人是很多,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喜歡你的人也很多啊,如果我的出現其實對你而言就是索取的話,我消失。叔叔,我不想你累。可是如果我消失你會難過的話,我又該怎麼辦,我也不想難過。”
沈劍瀟疼愛的看著我,他的手慢慢地在我的腰裏纏綿著,是的,就是這樣:“湛藍,你累了,叔叔也累了。我們注定是錯誤的,我一直在強調順其自然,可是事情已經到了我無法掌控的時候。”
我抱著沈劍瀟開始發瘋,我們先是痛哭,然後沉默,最後兩個人像對詩一樣囈語。
“當我還是青春年少的時候,我就知道蒼老敵不過滄桑,心傷莫過於心衰。如今我依然青春。卻不再年少,我更明白了,滄桑不過滄海。叔叔,我一直以為愛是自己心裏的天平,我可以稱可以量,卻忽略了籌碼不是我的執著,籌碼是來自你能承受的外力。如果,你思考的隻是你愛不愛我,我尚可以等待,可以隱忍。可是你思考的是你要不要愛我,能不能愛我,我選擇的隻有離開。我可以背水一戰,卻無法讓自己看到你四麵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