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F:瘋醉的探戈(2 / 3)

然後那一睡就再也沒醒來。

桑小樓在街坊的幫助下簡陋地幫養父下葬了,她基本沒流多少眼淚,因為她從小到大就知道,養父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所以養父的離開對她來說沒有太多的悲傷,有的隻是一些擔憂。

桑小樓擔心自己再也沒有生活費的來源,很快,這種擔憂便不存在了,因為桑小樓的學習成績非常優秀,所以學校決定減免她的所有費用,而她的生活費也被街坊以及居委會的好心人自發承包。

無疑,桑小樓是個幸運的女孩子,她很開心。

可是五個星期後,她發現內褲上的血跡重新出現,這使她產生了恐懼,她將這些和養父的死亡聯係了起來。

因為這一次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樣,明明白白的就是鮮紅的血了,甚至還有一些黑色的淤塊。她想不通這些血是從哪裏來的,但她猜想是來自她的下體。這緩慢的出血三天之後便停止了,而且有兩個月沒再出現。

桑小樓偷偷地把內褲洗了,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因為她現在是一個人生活,她洗衣服反而在大家眼裏覺得她是一個勤快的女孩。可是接踵而來的打擊給她帶來了痛苦,使她第一次冷靜而嚴峻地考慮她的生命了。

這一次血流的很多,流的太多了。她偷偷拿了很多衛生紙,墊在內褲下,生怕血會透出來。

這種慢慢消耗生命的出血讓桑小樓膽戰心驚,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找同學們說,如何將自己下體得了這種極肮髒,說不出口的病而將要死的新情況向他們說破呢?

桑小樓曾經聽那些嬸嬸們在喝茶閑談時,說起過她們的朋友,母親或姐妹,因為得了瘤子和癌而可怕地慢慢死去。桑小樓似乎相信她一定是長了什麼東西,在逐漸吞吃她的內髒,並悄然地向她那顆悸動的心髒一路吞吃下去。

哦,不,她不想死啊。

桑小樓開始沒日沒夜的流淚,每天去學校的時候同學們總會嘲笑她像桃子一樣的眼睛,他們會說:“桑小樓,你是不是又開始想你的養父了,你真沒出息,一個人生活多好,你還害怕。”

桑小樓沒有辯解,因為她內心正充滿著比這些嘲諷更厲害的恐懼。

·6·

桑小樓說,在她的頭腦中,對於死的概念是非常模糊的,不知道在進入另一個世界時將會是什麼樣子。

她隻是看到養父在死去的時候身體突然就縮的很小,讓她覺得那是一件很可怕的蛻變,她無法想象大限來臨時是什麼狀況。

桑小樓夜複一夜地惶恐地躺在那裏,試圖想象死亡就是永恒的黑夜;或者是通往遠方金色樂土而要跳越過去的一條冒著火眼的深淵;或者是置身在一個巨大的圓球之中,裏麵站滿了歌聲直於雲霄的唱詩和從其大無比的彩色玻璃窗內透進來的淡淡的光線。

她變的非常沉默了,不過她的樣子和那種寧靜的,如夢如癡般的孤獨完全不一樣。她的神態就像是一隻在獵人的凝視下一動不動的小動物。要是有人猛地和她說話,她會跳起來;要是有男同學喊著叫她去踢球,她也會因為忽略了他們而深感痛苦,趕緊大驚小怪地亂忙一通,以補其過。可是最後,她還是很無奈地說:“我沒時間,我心情不好。”

每個人都發覺了她的變化,但是他們僅僅認為這是因為她長大了,他們從未自問過她那不斷加重的思想負擔是為了什麼。

桑小樓把自己的抑鬱之情掩藏的太好了,這也許是她後來能成為心理谘詢師的一個原因。她具有非凡的自我控製能力和強烈的自尊心,誰都不會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表麵的不動聲色會保持到底的。

新來的實習生時常會在他們上課的時候出現,然後坐在一旁看他們踢球。

偶爾他會和桑小樓說話,桑小樓總是叫他:“喂。”

桑小樓找不到人可以傾訴,她一個人跑到離大家很遠的地方坐在草地上發呆。

實習生發現了桑小樓的變化,從一個假小子變成了一個豪無生氣的人。他慢慢地向她走了過去。

桑小樓聽見他從草地上走來的時候,她轉過身來,麵對著他,兩手疊放在下擺前,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他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抱著膝頭。他斷定,他用不著旁敲側擊兜圈子,如果那樣的話,她可能會回避問題的。

“怎麼了,桑小樓。”

“沒什麼的。”

“我不信。”

“真的,沒什麼,喂,你別總是問我,我不能告訴你的。”他吸了一口氣,往後一靠:“桑小樓,你別不老實,我觀察了你好多天了,你最近情況很不好,有什麼想不開的你可以告訴我,你可以當我是你的親人,你的兄長。乖孩子,你必須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因為假使有什麼人能夠幫助你的話,那麼就是我。”

桑小樓一隻手緊握著另一隻手:“喂,我不知道我要說什麼,我要死了,我得癌症了。”

實習生起先愣了一下,然後憋不住想縱聲大笑,這簡直是虎頭蛇尾的故事,一場可笑的虛驚。後來,他看到她那發青的細嫩的皮膚,看到她那消瘦的小胳臂,他拍拍桑小樓的頭,輕聲說:“傻孩子,你怎麼知道的。”

桑小樓沒有抬頭看實習生,為了說明這件事,她費了半天時間,聲音很小,使得實習生不得不低下頭湊到她的唇邊,不知不覺地做出了一種拙劣的聽取懺悔的姿勢;一隻手擋著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她的臉,伸出他的耳朵去聽她認為可怕的事情。

“從開始到現在已經有六個月了,喂,你知道嗎?我的肚子疼極了,可是和動肝火的疼不一樣,而且——喂,你不可以笑我,你知道嗎?從我,我的下身流出來好多好多的血呢!”

實習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其實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他低頭望著她那含羞低下的頭,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腦子裏亂糟糟的。他感到一種又荒謬又寬慰的憤怒,這就是當下的教育嗎?

真是難為她了,一個小姑娘居然能不動聲色地把這樣的大事壓在心裏,使他既感到欽佩,又感到全身的不自在。

但是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要講清楚確實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實習生覺得一股熱潮在自己的皮膚下彌散開去,他坐在那裏,用手擋著的臉扭到一邊去了,心裏為他的臉紅而感到羞愧。

實習生看看,周邊沒有別人,就隻有他和桑小樓兩個人,他幹咳了兩聲,試圖讓自己的聲音平和一些。

“桑小樓,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桑小樓抬起眼睛,她看到他正在微笑著,她心裏馬上有底了,要是她快要死了的話,他是不會這樣笑的。

桑小樓跟著實習生去了他的住所……

·7·

在那個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間裏,實習生把桑小樓抱了起來,然後放在床上,像抱著一個布娃娃一樣麵對著麵。

“桑小樓,看著我,對,看著我。”

“你不會死的,你沒有得癌症。事實上我也不是很有把握能不能告訴你這是怎麼回事,但是我覺得我還是要告訴你,事情是這樣的,你隻不過遇到了每一個女人都會遇到的事情罷了。每個月中你有幾天都要流些血,這種情況一般從十二,三歲左右開始發生。”

實習生又幹咳了兩下,繼續。

“你多大了,有這麼大嗎?”

桑小樓有些不好意思:“喂,我已經15歲了啊。”

實習生搖搖頭,對她的話半信半疑:“15歲,你?恩,要是你說你已經15歲的話,我也相信你。不過你比大多數的女孩要來得晚啊,這種情況每個月都要出現,直到你50歲左右為止,有些女人的這種事,就像月相盈虧一樣有規律,有些女人就不這麼有規律。有些女人遇上這種事沒有什麼痛苦,而另外一些則疼痛難忍,誰也不知道這種事為什麼每個女人和每個女人相差這麼大,不過每個月流血就是你已經成年的標誌了。”

桑小樓不太明白實習生的話,她瞪大眼睛詢問:“喂,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呢?”

實習生有些尷尬:“桑小樓,這個你以後的課程裏就會講到的,對了,這個你以後要學會保密,不要隨便在男孩子麵前提起啊。”

桑小樓又不解了:“為什麼啊。”

實習生搖搖頭,又笑了起來:“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隻知道應該是這樣的。”

實習生突然覺得嗓子有些幹,他看了看桑小樓幹癟的胸部,咽了一口唾沫:“桑小樓,你以後不能再隨便和男孩子玩了,因為你以後有了經期,一不小心,你就會懷孕的。”

桑小樓的胳膊突然繞在實習生的脖子上,她有些孩子氣的撒嬌:“喂,你好厲害,你知道的好多啊。可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有了經期,就會懷孕呢。”

實習生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他的手慢慢在桑小樓的身上不老實的動來動去:“桑小樓,那是一個關於精子和卵子的故事,說起來很複雜的,其實我也說的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可以給你示範一下。”

實習生的手伸向了桑小樓的身下,桑小樓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隻是覺得有些不太好,可是她又被他的撫摩引誘的很舒服,然後她慢慢倒在了床上……

桑小樓說,她當時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她隻知道實習生的手很綿,甚至比班裏的女同學的手還柔軟。

實習生在黃昏夕陽從窗簾的縫隙間照射的刺激下,一邊囈語一邊身體力行的給桑小樓演繹了精子是如何遇到卵子的過程。

桑小樓說:“喂,我有些疼。”

實習生說:“別緊張,兩個陌生的人剛剛遇到是會這樣的,一會就好了,一會……”

·8·

我看了看窗外,夜已經很深了。

我拍拍桑小樓的肩:“小樓,試試吧,也許還能爭取回來,他隻是在挑婚紗而已,還沒有舉行婚禮,不是嗎?”

桑小樓回過身看我,歪著頭,眼睛裏還閃著晶亮,一字一句的吐出來一句話,頓時讓我不能呼吸。

“石湛藍,你比我更了解木若,他不會再回來了,因為他是石一諾,是的,你不用如此驚訝的看著我,木若就是石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