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勝後來心裏一直把那女的叫小婆娘。因為看那女的第一眼,大勝心裏就生出這樣的感歎:這小婆娘嫩得就像剛從泥裏拔出來的水蘿卜,人咋就能長得這麼水嫩呢。可是,小婆娘並不是來讓大勝看的,而是來給他找事的。當小婆娘伶牙俐齒眼歪嘴斜地把事說完,大勝卻沒把這當回事。他覺得這就是城裏人的大驚小怪,用他們自己的話說,那就是矯情,這算個屁事,他都覺得可笑。更讓他覺得可笑的是看上去一個文靜漂亮雲白水亮的女子,卻拉著個狗跟他說他家的狗把她家的狗強奸了,這種事你也張得開口,還不依不饒的,都不知道丟人。
因此,當小婆娘誇張地揮動著手臂表達著自己的憤怒時,大勝撲哧一聲笑了。小婆娘則更加惱怒了,往大勝跟前大跨一步,手指戳著大勝說你、你還有臉笑,你家狗把好事幹下了?!大勝說你說了半天,不就是我家黑豹那啥了你家的狗嘛,多大的事噻。麵對小婆娘,大勝實在說不出“幹”或“搞”這樣的詞來,就用“那啥”來代替了。小婆娘說多大的事?也不看看,你家那狗是啥狗,我家悠悠是啥狗?大勝更覺得可笑了,說你家悠悠是啥狗?就是玉皇大帝的哮天犬,不也還是個狗嘛。小婆娘說我告訴你,我家悠悠比哮天犬還名貴。大勝嘖嘖嘖地咂歎著說吹牛都不嫌臉紅,比哮天犬還名貴,那你的意思自己就是王母娘娘了。
這麼說著大勝端詳了一眼那隻叫悠悠的狗。此時悠悠給小婆娘扯著韁繩,就在小婆娘腿襠鑽來鑽去繞八字。那悠悠就像剛出月的羔羊一般大小,一身毛比羔羊毛還卷。大勝心裏說還名貴哩,羊不羊狗不狗的,啥玩意嘛。他抬眼瞟了不遠處站著的黑豹,英俊威武,器宇軒昂,一身黑毛沒一點雜色,陽光下緞子一樣鮮亮。大勝就撇撇嘴說我還覺得你家悠悠配不上我家黑豹哩。
小婆娘簡直是氣壞了,她手指哆嗦著指向不遠處站著的兩個保安說保安,你們站在那裏看熱鬧,啊,給我過來,還輪不到你們看熱鬧。小婆娘的手指頭就像甩出去的魚鉤,把兩個保安就鉤了過來。
大勝睨了兩個保安一眼,平時兩個家夥老從他身邊晃蕩過來晃蕩過去的,沒咋注意,此時一細看,覺得兩個家夥就像雙胞胎,大勝想到看過的電影裏有的演員表上用甲乙丙丁來代替一些小角色兒,覺得兩個保安應該一個是保安甲,一個是保安乙。
小婆娘說這事你們不管?保安甲說這事……小婆娘氣呼呼地說這不是你們管的事?保安甲說是我們管的事,可是這事我們咋管?小婆娘說你們不管是不?保安乙說不是我們不管,隻是這是狗的事嘛。小婆娘說跟我講理是不?保安甲賠著笑臉說哪敢跟您講理。小婆娘說想推諉扯皮?我問你們那狗是不是別墅區裏的狗?保安乙說不是,不是。小婆娘說既然是野狗,怎麼進了別墅區?難道不是你們失職?我們的安全還有沒有保障?保安甲滿臉堆笑忙說您息怒,息怒,我們這就跟他交涉。小婆娘說你們看著辦,處理不好我就投訴。
保安甲扭過頭來盯著大勝說是你家狗幹的?大勝說我沒看見。其實,大勝是看見了,事情就在離他立道牙石不遠的地方發生的,當時他心裏還美滋滋地說你狗日的倒豔福不淺,人生地不熟的還能有這等好事。當時他自己下麵也有了反應,很強烈,他還站了起來。離家已經三個月了,他當然也很想這事。不過他怕給人注意到丟人,是用眼角偷看的,沒好意思明目張膽的看。當那小婆娘瘋了一樣跑過來時,兩個家夥已經如膠似漆黏到一起,任小婆娘大呼小叫連拉帶拽的卻已撕不開了。兩隻狗黏到一起可是得好一會兒才能了事的。
小婆娘抱著膀子冷笑著說不想承認是吧?大勝說啥想承認不想承認的,我沒看見咋承認?小婆娘說我早就知道你們這種人就會耍賴,你說你們這種人除了耍賴還會幹啥?這話大勝就不愛聽了,“你們這種人”,“就會耍賴”,這分明是汙辱人嘛,要說耍賴,那也比不過你們城裏人,經常拖欠克扣我們工錢不說,還罵罵咧咧的,盡管國家反複強調拖欠農民工工錢要這樣那樣的,你們還不照樣耍賴拖欠。大勝心裏說倒是把你咬了你來找事也有一說,覺得這小婆娘有些仗勢欺人,分明是半夜裏吃柿子想揀軟的捏,就說你說我耍賴,那我就耍賴了,你說我家黑豹幹了你家悠悠就幹了?捉奸捉雙,你有啥證據呢?那它們幹的時候,你咋不把它們摁在一起綁了?兩隻狗幹到一起,一兩個小時都分不開哩。
既然小婆娘這樣蠻橫,這樣汙辱人,大勝也就不顧忌了,索性不說“那啥了”,直接說“幹”了。
小婆娘掏手機說想耍賴沒那麼容易,犯罪過程我全錄下來了,你自己看看吧。
大勝湊過去一看手機,哧哧哧地笑出聲來,說你那悠悠也太小了點,看把我家黑豹憋屈的,腰都弓成一把火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