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
趙剛再醒時伴著自己的一聲驚叫和滿屋子的笑聲。
“趙剛!要睡到外麵睡去,別影響其他同學。”
戴眼鏡的女老師對金雞獨立站在課堂裏的男孩無奈得很。上課睡覺就算了,還冷不丁站起來喊了一嗓子,嚇死個人,一點也不把她這個班主任放在眼裏。
趙剛糊塗了,他不是死了嗎?怎麼?這是教室?
趙剛轉目間看見坐在自己旁邊的林楓時,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為什麼在這兒,為什麼重生了。
趙剛眼眶發熱,恍惚間他眼前又閃過了熊熊火光中,林楓撲進火堆裏找到他時那高興的臉。身上衣服沾著火星子,頭發也燎了半邊,嗆人的煙火氣灌進肺裏,林楓也沒有放開他。就那麼一點一點的拖著他,直到最後……,兩個人是抱在一起死的。
“趙剛!是坐下還是出去站著,你挑一個,別浪費大家的時間。”班主任對站著發愣的趙剛發了話。
趙剛選擇了出去。他不能待在這兒,他怕自己一個控製不住,會摟住旁邊的林楓痛哭失聲。為了能重新活一次,也為了能再見到他。
趙剛站在教室外,用著幾乎貪婪的目光盯著教室裏的林楓。活生生的,和自己一樣。
現在應該是初中二年級的上半學期,林楓剛剛轉學來不久。趙剛推算著時間。
初二後半學期,趙剛的個子瘋長,很快就竄到了一米八。這麼大的塊頭不能坐中間了,趙剛就被調到教室最後一排,和林楓短短一年的同桌生活結束了。
趙剛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從小就知道。別的孩子還抱著媽媽的腿撒嬌,趙剛已經學會了往幼兒園老師的包裏塞疥□□。別的同學一字一頓的念課文,趙剛卻在用玻璃瓶子碾毛毛蟲,碾成碎渣子抖進別人衣領子裏。那東西見肉就鑽,紮的人渾身刺癢還沒法子弄出來,是整人的絕招。無師自通,趙剛天生就會。
等趙剛長到會掄拳頭的時候,這些小把戲他也就戒了。沒什麼惡作劇能比得上打人過癮,趙剛用拳頭和鮮血揮灑青春,他覺得痛快。
一般人都有弱點,或者吃軟不吃硬,或者吃硬不吃軟,唯獨趙剛是個另類。他軟硬不吃,油鹽不浸,用後來道上混的人的說法,趙剛就是個愣頭青,渾不吝,這種人適合當打手,天生玩命的主兒。
趙剛也的確用他不要命的狠勁兒拚出了些江湖地位,跟著他混的有百十號人,出門也吆五喝六過,前呼後擁的,拽得很。
當時的趙剛飄飄然,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世界的王了。
狗屁!還王,不過是個給人墊背的馬仔,最後還讓人給滅了。手底下有人就是王了?趙剛出事時,他手下的兄弟都在,平時出門橫著走,動真格的時候全他媽往後縮,連句阻攔的話都不敢說。人都是惜命的,趙剛能理解,可他的心也冷透了。
趙剛再進教室已經是放學的時間了,他直奔坐在座位上的林楓,喊他:“林楓!”
林楓哆嗦了一下,輕聲問:“什麼事?”
把趙剛問住了。他能有什麼事,跟林楓說又見你了我高興!還是說又活一輩子我一定對你好?
重生前趙剛並不怎麼待見林楓,林楓在他眼裏就是個娘們拉嘰的玩具,連個男人都算不上。林楓生的清秀瘦弱,轉學過來時,班主任做介紹,全班都當他是個姑娘呢。說話也跟蚊子哼哼似的,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趙剛就煩林楓說話,他一說話,趙剛就焦躁,就想揍他。
此刻趙剛不知怎麼答話,又焦躁了。這輩子他不敢打林楓了,就踹桌子。
咣啷一聲,桌子倒了。
那時的課桌不是一人一個,而是兩個人共用一個長條課桌,下麵兩個桌膛。趙剛踹倒了課桌,桌膛裏的書包雜物甩出一地,林楓蹲下收拾自己的東西,趙剛也趕緊蹲下幫他。
收拾著,趙剛發現一把長砍刀。這肯定不是林楓的,那就是自己的了。
初中時,趙剛正是精力旺盛、沒事生事的年歲,明明沒人找他麻煩,一天到晚的,趙剛也喜歡在書包裏掖把砍刀,自覺多拉風,多有臉麵似的。放學後聚一幫渾小子,一人綽一把砍刀,往巷子口一貓,堵人訛錢,或者找別的學校的人挑釁,是趙剛那時最喜歡幹的事。
說是砍刀,其實就是把兩指寬,一尺長的西瓜刀,也沒開刃,砍人時全憑一股狠勁兒往人身上剁。那時候得瑟,趙剛他們這幫人,還用紅布裹住刀把,下麵甩出點尾巴,砍人的時候,紅影翻飛,都覺得挺美。
趙剛對這些傷人的凶器有著與生俱來的熱愛。他擺弄著砍刀,眼睛裏全是興奮,揮動兩下,向空氣做了個砍刺的動作。家夥不錯,憑現在的自己,這東西的威力能上升兩個等級。
趙剛美滋滋的研究,沒注意旁邊的林楓臉色都變了,等趙剛抬頭,“林楓,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