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北鄂南這塊長江兩岸的湖水之地,在烈日下長達一個多月的炙烤後,九月初始,人們翹首期盼下,終於迎來一場充沛的降水,一解湘北鄂南長江兩岸數百萬人口的用水問題,卻給外出的人群帶來了很大的不便,以至於除了有著固定路線的大長鐵皮車,人們很難有其他更方便的選擇。
“咚咚咚.”
停留在站的火車很快又緩緩駛動,滿載一車南下的旅客,也帶走站外駐留送別的親人的思念。
窗外風急雨簇,視野在雨水的衝刷下變的虛幻而淺短,那昏沉沉的天色分不清是傍晚還是烏雲所致。
如刻雕般坐在靜坐在鐵窗玻璃邊的少年,麵色似那窗外的天色般晦暗,神色還帶著些許悲傷。
前幾天,少年剛從那地獄般的牢獄中出來,還來不及想親人告知自己興喜,卻被生活的無情再次砸落進堪比地獄的深淵。前來接自己回家的小舅告知,父親在他出獄的前夜遭人槍殺過世。這一遭突來的噩耗險些令少年當場昏倒。這些天的心情有如窗外烏黑而厚重的雲層般沉悶而又壓抑,少年突兀響起那句古語,真正是天道無常、世道無情。
“哎!”
辛棄疾所言少年不知愁滋味,他也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隻為父親離世所憂、為現今的生活處境所愁。以至於在這狹小的鐵皮臥鋪室裏,都覺得有著幾分清冷。
再見,已是陰陽兩相隔。每每想起,少年心中隻是徒增懊惱與懺悔。
鐵皮車的臥鋪車廂是四人一間,略顯擁擠的鐵皮屋裏除了少年,還有兩人,一體態肥胖的男子正悠哉的夢回周公,不時發出震耳的鼾聲。中年男子的下鋪是位打扮略顯浮誇的婦人張春雲。此刻已經停止跟隨手機裏的音樂節奏繼續哼唱,反倒對麵前的少年多了幾分興趣。見少年一直傻愣的坐著看向窗外,難免心生疑惑,也不時的抬頭看看窗外,自認為會有別致的繁華美景,隻是在暴雨的衝刷下,視野中根本沒可觀的美景,頓時失去繼續觀望的興趣,“小夥子,你怎麼回事咯?一個人傻愣的坐在那。”
“沒事!”少年苦笑,又是這脫口而出的兩字。最近拿它不斷敷衍那些關心自己的身邊親人,隻是自己終究沒能完全接受這已成定局的事實。個中滋味,也隻能自己慢慢感受。
“小小年紀別哭喪著臉,高興點,別整的像潭州前幾日發生的大事似的。”說起前幾日發生在潭州的大事,張春雲頓時來了興致。那可是常人觸摸不及的生活,一場殯葬竟使得潭州百姓熟知的府衙領導悉數到場,更有令人聞風喪膽的數位江湖中的黑道大佬親臨。這一切雖隻是傳言,大媽樂得聽個趣聞外,還有一事心中生疑。最近潭州就像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前沿陣地,隨處可見府衙之兵,更有胸前白花的青壯男子四處巡察,據說是要掘地三尺的尋找殺人真凶。
或許,潭州真正是死了位人物,不能入人耳目的黑道大人物。這才有黑衣白花三萬眾,滿城盡聞肅穆聲;千百府衙尋巷陌,萬從犬牙嗅人海。
張春雲一時興起的簌簌叨叨說了數分鍾,滿帶著與自己沒有絲毫關係的故事的驕傲回到現實生活中,殊不知聽聞的故事裏的那位大人物就是眼前這位少年的父親,而少年名叫張天佑。最後,張春雲附帶著囉嗦問了句少年的目的地。
“南庭。”少年坦然接話。他不是坐井觀天的孩子,這些年沒少在三叔身邊長見識,早已知曉江湖二字的真實與可怕。兩個多月的牢獄生活,更是親身實際的感受了社會麵的最黑暗,稍有從良的性子更是恢複以前的幾分惡煞之氣。在這個時間段離開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鄉,除了父親生前的意願,還有小舅的忠告。
張春雲還想繼續嘮叨,不想身邊的手機嘟嘟的響了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她隻好帶著歉意和少年打了聲招呼,趕緊又忙著和電話那頭笑聲笑語的說了起來。
看那呼嚕不斷的肥胖男子仍舊沒有停歇的跡象,加上對麵張春雲帶著濃重的湘北地方口音,少年頓時覺得煩悶起來。索然無味下,打算出去換換氣。殊不知,一門之隔的過道上,人群擁擠。
狹小的過道、擁擠的人群,始終是華夏國特有的火車現象,近幾年雖說有幾次鐵路總局的整改,似乎收效甚微。
張天佑本意隻是想借著熱鬧環境改善下心情,可眼前情景明顯不是自己的期盼,立刻沒有在外麵呆下去的想法,又索然無味的轉身進屋。門再次打開。
突然,張天佑心裏一緊,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冒了出來,後背更是一陣發涼,有殺氣!
那刻,猶如時間靜止。門半張開著,剛抬起的腳後跟停在半空,身子斜傾,卻始終沒跨進鐵皮屋子內。兩眼瞟過狹小過道上的人群,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