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木齊北郊,油葵田、絲瓜藤、葫蘆架、桃園、蘋果、草莓、玉米,一畦挨著一畦,青翠欲滴,空氣仿佛也被染綠了。成熟的果子黃裏透紅,沉甸甸地在枝頭顫顫悠悠。多麼美妙的伊甸園,一首令人心醉的田園詩、民俗畫!
我們驅車一路東行。西北航空港飛機起落的轟鳴裏,陣陣北風卷起曠野垃圾場上的廢紙塵埃,滿世界張揚。衰草枯葉,在枯死的楊樹枝幹間翻卷飄遊,好像從生機盎然的夏日田園,突然陷進了冬的冰窟,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凍僵”了!下車徒步向東,整齊的鑽天楊枝幹依然向上,傲岸挺拔。可惜,蛻盡了華彩衣衫,慘不忍睹的白色骨架直刺蒼穹,在狂風中嗚嗚咽咽,似乎在訴說什麼。
這是幹旱的魔障嗎?可是,天山溶雪的清流一路歡歌,流進一片片個人承包的玉米、瓠子、黃瓜、油葵和甜瓜地裏。防滲渠無情的水泥板隔斷了流水,日夜挺立在小河邊上的白楊“望河興歎”,眼睜睜地渴死了!天山雪水在防滲渠裏走得過於匆忙,沒給腳邊的白楊們一點點活命的希望。
路邊的白楊,因為它姓“公”。
金錢的魔力,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在某些地方,社會“公器”好像成了天不收、地不管的棄兒,死就死了吧,沒有誰感到心疼。盡管文人們在不停地呐喊呼籲,但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至今,白楊們仍然難以起死回生。許多珍貴的沙生植被,掙紮在物種滅絕的邊緣。像鎖陽、發菜、甘草、天山雪蓮、冬蟲夏草……因為人類需要滋補,便向自然宣戰,大開殺戒。
於是乎,在補藥生長的地方,挖掘者與沙塵暴在秘密地幽會。說來也怪,那些昂貴的滋補品,不長在水草豐茂的水鄉江南,卻紮根在貧瘠幹旱的大西北青藏高原!
高高的白楊死了!路邊小草也在劫難逃,一踩上去就碎了,有薄薄的塵霧騰起。衰草枯葉,一派秋冬的枯黃,讓人心生悲涼……回來後,即刻展紙呼救,給《烏魯木齊日報》寫了《救救白楊》,訴說著難以成眠的悲憫。其中建議有關部門前去看看,趕緊搶救這些多少年才長成的珍貴綠洲。
防滲渠的水泥板,是人類的傑作。它真的是一絲一毫都不滲漏啊!溪流清澈見底,渠道三麵都被嚴絲無縫地箍了起來,萬無一失!沿渠道邊兒上,視野所及處,白楊全都旱死,它們日日夜夜眼巴巴地望著溪水嘩嘩地流過腳邊,自己卻活活地渴死了!
小溪流進個體果園、菜園和莊稼地裏,變成了黃澄澄的金子,鼓起了致富者的腰包。
想想一百多年前,左氏身為封建官僚,尚有遠大目光,堪為我國環保之先驅。如果人人都有左氏那樣播綠的善心和環境意識,將是國之大幸!
回程的路上,風越刮越猛,沙塵撲打在車窗上,發出沉悶的噪響,撞擊著心,陣陣刺痛。
快快,救救白楊!救救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