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美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想要靠近的腳步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衝擊的險些站不住腳,接著,他本能的狂奔,感謝上帝,讓他在最後一刻抓住了羅莎莉的手臂——即使吸血鬼不老不死卻也抵不過本能的恐懼,對於死亡跟失去。
懸崖近在咫尺,羅莎莉整個人都向著懸崖傾斜,他用盡全力死死地抓住羅莎莉,就像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朝霞令他眯起眼,暴露在陽光底下的皮膚像是裂開的熔岩,灼熱的感覺令他皺起眉——可他已經顧不了更多了,就在他抓住羅莎莉的同時,愛德華正飛快的與他插身而過,而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兄弟義無返顧的跳下萬丈懸崖。
艾美特甚至在想,如果不是時間跟地點統統出了錯,他真想為愛德華喝彩!
當然,作為當事人的愛德華即使知道艾美特此時此刻的想法也沒空理會,他隨著重力一頭栽進蔚藍的大海,爭先恐後的海水湧進耳朵裏發出咕嚕的聲響,他睜大了眼睛,借著海平麵折射下的光彩焦急的搜尋琪拉雅的身影。隻是當他轉過身,看見琪拉雅時,還是不免驚歎——人魚形態的她修長的雙腿化為靈活而漂亮的銀白色雙尾鰭,雖然□□著上身卻像是裹著絲綢朦朧的美,長發像是海藻似的在水中以撩人的姿態浮動——這他不由得想到海妖塞壬。
愛德華停在原地並沒有上前,不知道為什麼——或許他隻是看見這樣的她心裏有些難受、有些生氣——或許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做而已。他比羅莎莉更早找到她,早到她失魂落魄的在深林裏遊蕩的時候、早到她跌跌撞撞痛哭流涕的時候。他默默跟著她穿過大半個深林,從黑夜到黎明……將她落下的每一顆珍珠小心的收進懷裏。
他想,或許是陽光給了她些許安慰與溫暖,因為在黎明時分,雨停了。隻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她會從懸崖上跳下來,毫不猶豫的。他該生氣的——為她的毫不猶豫,為她輕而易舉就做出令他心驚膽跳的事。隻是麵對這樣的她,他卻又無可奈何、不由自主——最後妥協,就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樣。
就在愛德華注視著琪拉雅的同時,琪拉雅也注視著他,以一種難言的心境。如果說跳崖是她迄今為止做過最瘋狂的事,那麼愛德華跟著她跳下來就是再次刷新她對瘋狂的下限。當失重的身體沒入大海,濺起的巨大水花就像是在腦子裏炸開了一樣,心裏如頑石般堅固、偏激的執念正在開裂。
豁然開朗?不,並不至於,隻是些許感悟——對生命、對愛。這不是什麼大道理,隻是梅林對愛德華義無反顧的褒獎、對琪拉雅窮途末路的指引。很多時候決定隻是心中天平刹那的傾斜,結果無論好壞,至少有瞬間是無怨無悔的。
當琪拉雅抱著這樣的覺悟遊到愛德華身邊、伸手攀上他的肩膀、一口咬住他的唇的時候,那瞬間,她知道這就是她想要的。這並不算是吻,它並不溫柔,野蠻到近乎粗暴——琪拉雅緊摟著愛德華,將他拖入未知的深淵。
這是個不可思議的過程,愛德華甚至來不及細細體會唇上的疼痛以及心底泛起的絲絲甜蜜,當他不由自主的加深這個吻、當眼簾上閃爍的波瀾逐漸被黑暗替代、當這個冰冷的世界隻剩下唯一的她——就像是沐浴在聖光下,腦子裏在那刹那閃現的白光讓他猶如置身雲端——他甘願為她墜落,無論是深溝險壑,還是愛麗絲的夢境。
他似乎聽見了誰在歌唱,或許是珊瑚與遊魚的協奏曲,又或是心底發酵的甜蜜在沸騰,無論如何,這是他迄今為止聽過的最美妙的樂曲,像是隔著千山萬水、飄渺的不真實。他聽不清她唱了什麼,那些音符就像海水樣悠長,不過——如果他真的聽得清楚明白,大概也不會喜歡。
那個聲音就像是在朗讀著古老而又耐人尋味的詩篇,她不斷重複著——
“人魚啊人魚,你是航海家的夢魘,唱著蠱惑人心的歌,將每一個為你怦然心動的靈魂拖入幽暗的深穀;人魚啊人魚,你尋覓著愛情,卻又無情的斬殺為你癡狂的年輕水手的性命;你的身上背負血債,你的愛情受盡詛咒,當真愛降臨,灰飛煙滅將是你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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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克沃爾現在是下午兩點,陽光正好,海平麵好似靜止了,就像是麵天然的水晶鏡,複刻那蔚藍的天、嬌豔的陽,拚湊出另一番海天一線的美景。而突然闖入這幅畫卷的琪拉雅和愛德華像是驚擾了什麼,海平麵出現的一圈圈蕩開了波紋就是憑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