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拉雅是被愛德華抱上岸的,全身赤果的被愛德華抱在懷裏,這多少讓她有些不自在。可這樣的不自在在腳尖觸碰到海灘上的白沙時已經所剩無幾,她回頭對愛德華道了聲謝,為他將上衣盡數套在她身上的舉動,雖然衣服濕噠噠的、黏在身上有些難受。她赤腳在沙灘上走了幾步,抬頭望向聳立在半山岩壁上的白色建築物——洛哈特莊園——她甚至能夠清楚的看見她房間窗台上的勿忘我。
這讓她想到此行的目的,心底不免酸澀。
“跟著我。”她回頭對愛德華說。
自從艾薇拉的遺體被吉德羅送來這以後,洛哈特莊園裏再也沒有除去勿忘我以外的其他花卉——這是屬於吉德羅和艾薇拉共同的記憶,隻有他們懂的暗語,現在,吉德羅將它從他珍藏的記憶裏取出,呈現在艾薇拉的麵前。即使艾薇拉已經無從得知,但是,琪拉雅相信,吉德羅堅守的誓言仍在。琪拉雅曾為此而感動,隻是她卻不能從吉德羅的笑容裏了解更多,這是連她也不能分享的、獨屬於他們的回憶。
她赤腳走在沙灘上,走過那艘擱淺的古董雙桅橫帆船、走過原地跺腳咬著手指局促不安的家養小精靈埃爾,順著石砌階梯向上,而石階的盡頭,停放著艾薇拉的冰棺。
石階共有一千九百七十九節,吉拉德說他和艾薇拉就是在1979年的初春認識的,在西雅圖。那年他剛從霍格沃茨畢業,而艾薇拉隻有十七歲。
石階兩側種滿了勿忘我,作為魔法界常見勿忘草屬植物它有個好聽的別名,叫做星辰花。顧名思義,它在黑夜猶如星辰般閃爍。這也正是勿忘我被魔法界譽為藍珍珠的原因,當天邊的光彩被月白取代,大地被陰影籠罩,它就像另一麵鏡子,聚攏不知幾何光年的星光。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沼澤地裏。海風像是在催促她快點,陽光似乎又叫她再逗留會兒——這就好比她此時此刻的心境一樣,複雜而又矛盾。
決定帶愛德華來見艾薇拉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隻是心底的一絲念想促使她這麼幹,甚至,更多的隻是她膽怯的不知道該如何再次站在艾薇拉麵前而找的一個蹩腳的借口。她想,有愛德華陪著,至少她不會是一個人,至少她能更勇敢點,至少可以哭得優雅些,至少……她不會再次失去理智。
她很想她,想見她,卻又怕艾薇拉看到現在的自己。從艾薇拉離開至今,這個地方她隻來過一次,就在抵達紐約那天夜裏,由吉德羅陪著。那個時候她激動得不能自己,跌坐在地上哭得像是失去了整個世界。而這次——琪拉雅停在最後一節台階上,轉身望向距離她隻有幾步階梯的愛德華——她想她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哭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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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隱隱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又即將麵對什麼,但是他卻為這大膽的猜想感到不可思議。他欣喜於琪拉雅的決定,又擔心這樣的決定會給她帶來更多的負麵情緒。他默默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單薄的身影披著金燦燦的光暈、白皙的腳趾滿是泥濘——該怎麼形容這種對立跟統一,愛德華不知道,他隻是理所當然的接納琪拉雅的一切,連同別人眼中不完美的那部分。
當琪拉雅停在最後節階梯上轉身看向他時,愛德華下意識的眯起眼,迎著肆意的陽光,他竟看不清琪拉雅此刻的神情——感謝吸血鬼與生俱來的觀察力跟判斷力,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然而剛才那股子欣喜勁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堆積在心頭沉甸甸的、快要溢出的複雜感。那是他作為琪拉雅的伴侶、作為男人的覺悟。並不隻是責任跟擔當,還有更多的、甚至是到現在他都不曾體會過的感受摻和在裏麵。這是他必須得有的覺悟,隻有這樣他才配站在琪拉雅身邊、站在艾薇拉的麵前。
琪拉雅沒有說話,或許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她隻是逆著光靜靜地站著,海風卷過她的濕發,發梢的水珠落在他赤果的上身,燙得嚇人。他不由的走上前,握住她微熱的手——似乎怕她掙脫,他又緊緊地、緊緊地將她的手裹在手心裏——迎著豔陽,他拉著她,踏出了最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