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六七月,正是冒出熱頭的時候,遠遠的就見著揚州城門外已是排起了長隊。揚州向水,算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就連官道上時不時也可以看見疾馳而去的馬車。這樣的馬車大抵都富麗堂皇,裏麵坐著的的多半是達官貴人的家眷子弟。仿佛是聽說皇帝也要帶著如今得寵的妃子前來遊玩,揚州城那片涼意最盛,風景也最美的地段已經蓋起了給皇帝的行宮。

李老兒是揚州本地人,四十幾年全都貢獻給了這片高山翠翠,綠草茵茵的土地。他經了一輩子的商,雖沒有大富大貴,卻也小有所成——他的李記綢緞莊在揚州也算是出名的。李老兒十六歲便娶了妻,妻子羅氏也是名門之秀,從小便是飽讀詩書,字也認得不少。嫁去李家後生下一子一女,每日在家相夫教子,一家人也是融融恰恰。

李老兒大子從商,小女兒本是一是書達理的大家閨秀,隻是幾年前小女虛歲13時在街上被混混調息時偶然被從七秀坊的一位俠女所救……從此便萌上了俠道,從此走上了仗劍江湖的不歸路,第二天便被那俠女拉著回了七秀。

李老兒與羅氏成天嘀嘀咕咕,想著七秀離著揚州也不遠,最後還是捧著笑臉對女兒說,咱們好生等你回來,隻是別忘了帶女婿。

今天一大早,李老兒拎起大煙,倒是出城去了。像他這樣有些小財的人家自然也是喜歡早上外出吃個茶的,隻不過李老兒不喜歡那頗受隔壁賈員外推崇的幽幽雅雅的“書香樓”——他自覺得放不開,得專做個翩翩君子。他倒是鍾情與揚州城外人雲雜亂的江湖茶館。在這大唐江湖,試問哪個男兒沒有一番豪情啊。而這情,不是用在文上,就是花在武上。

李老兒年輕時也曾想過當一個仗劍江湖,鋤強扶弱的大蝦,隻不過在家人的逼迫下他隻好從商,這也是李老兒一直以來的遺憾,若不是這般,他哪舍得天天含在嘴裏都怕化了的小女兒到七秀去?女兒當了女俠,這也算是了去了他的一番心願吧。盡管如此,但他仍喜歡一天到晚都泡在那充滿了江湖味道的江湖茶館裏,感受一下各種各樣的江湖情懷。

像揚州城這種知名大城總是有很多江湖俠士出沒的,城外的江湖茶館因此也熱鬧非凡。幾根柱子,一堆草搭成了一個大棚子,裏麵有幾張木桌和椅子,是客人坐的地方。除此之外便是在不遠處有幾口大綱並列放置,裏麵是不同的泉水。這裏偶爾還會有小二推出兩個小台在賣茶葉蛋。這樣的茶館正如江湖人那般,爽快灑脫,幹淨利落。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江湖人路過但凡路過,也總喜歡過來坐坐。

李老兒真是愛死了這樣的味道。

這揚州城外的江湖茶館的老板娘是一介女流之輩,成熟美麗,豔而不俗,也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嬌軟依人。其名趙雲睿,雖不識武,卻也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中人,平日裏結交各路豪傑無數,真要說起來,是誰也不敢去欺負她的。

“老板,來一壺廬山雲霧茶,”李老兒尋了一個位置坐下,“今兒可有說書的不?”

既是茶館,說書的自然也是有的。等人都坐的差不多了,那說書的也就搖著扇子拍下醒木。

江湖茶館,說的自然也是江湖事,從來不論《三國》。“今個兒,我就給大家講講這長風萬裏衛棲梧,這衛棲梧……”還沒等他說完,李老兒旁桌的一個中年漢子就插口道:“王說書,這衛棲梧你在前月已是講過了,換個,換個。”

王說書動作一頓,摸了摸胡子,倒是沒感到多尷尬,“那老夫便講一講惡人穀這十惡人之首——莫雨如何?”

“再換再換,這七星戰十惡的故事我上個月就能背下啦!”

又講重了?王說書這會兒有些掛不下去了,但他畢竟也靠這一張嘴養活了自己一家老小好幾十年,“那大家可聽說過藏劍山莊葉英與天策府主李承恩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這皆是人口相傳的事兒,有什麼好講的?”

茶棚內不免有些吵嚷。

王說書臉色終於是垮了,他知道這江湖人總是風裏來雨裏去,今天坐在這揚州城門外的江湖茶館,過三日便奔到了長安的江湖內,聽得重複的內容是很正常的。隻是現在該如何是好?這幾日他見茶館人多,就把這幾個月積下的段子全給講了。運氣好,愣是沒見上講重的,今兒……今兒段子沒了卻突然講重了,這……

台下已是有人頗為不耐了。

“說書的,你可聽說過明教?”聲音細軟,卻掩不住那一絲英氣,王說書跟著眾人的眼睛隨著聲音尋去,一見之下,卻是驚如天人。

那是坐在北桌的一群人,兩男兩女,一老三少。其中那看似年老的男子白發泛著銀光,倒不如說是一頭銀發,叫做老,其實英姿勃發,仍正是處在巔峰時期。另外三人,鬥不過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

這話,正是其中一位身著白裙的女子所問。這女子貌若天仙,長發如瀑,五官細致,柳眉鳳眼,幾點金瓣綴與眉心,一眼望去竟是險些被奪去了魂魄,世間隻剩下那女子的美。可正當人們都吃吃望著那女子時,坐於她身旁的那位年輕男子冷哼一聲,兜帽下目光如玄冰三尺,一一掃過,楞是讓人們都不自覺低下了頭。比起那女子,這男子卻更讓人驚奇。他的眼珠子竟然是祖母綠色的,多半是有著塞外的胡人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