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爾東拍拍石金河的肩頭,低聲說:
“我是講溫小寒在場,你怎麼能店小二似的出場?不怕刺激她的自尊?她可是相信過自己的選擇的。”
金河朗聲說:“正大光明的勞動,又不是巧奪豪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毛主席當年不是還在圖書館打過工?英雄不怕出身低。你閃開吧!”
石金河學著電影上的表演,把過去店小二跑堂的那一口吆喝出來,有板有眼:
“請讓一下,一盤豬耳朵,一盤花心蓮,一瓶杏花村,來了啦!”
同學們愣了一下。可是隨著,大夥兒隻當是金河的一次幽默,玩兒起樂子來。
小皮趁機便要擴大預期效果:
“嗨嗨,咱們什麼服務都享受過,可這同班同學端盤子上菜,還真是他處沒有僅此一家。”
這可就不像是玩樂子了。溫小寒瞪了他一眼,知道這號皮子得靠陳爾東收拾;可是她見陳爾東沒聽見似的,低頭與跟前的人說著什麼,根本就不往這邊看。她便隱忍了。省得擴大了事態更引起人注意。
金河又去招呼廳堂那一桌,高馬麗看不下去了:
“什麼大學生呀!金河,我來!”
金河跳進河裏,早已不懼濕鞋:
“也許你不理解,可是你一定看得見,某些同學就是要看我石金河怎麼跑堂、怎麼伺候大爺似的伺候大夥兒。我就好好跑一回堂叫人們看看!跑堂,打工嘛!打工要是丟人,城裏倒沒有打工族啦!你聽我再吆喝一遍。――現切現調的灌腸一盤,來了啦!”
金河還自然大方地做了一個“請用餐”的標準手勢,然後立在一旁,照應席麵。
同學們這才覺察了不自在。
幾個女同學女菩薩似的,“寶相莊嚴”,目不斜視。溫小寒渾身長刺,坐不安席。
小皮開始還傻傻地樂嗬,此時笑容漸漸凝固。陳爾東也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了。
“金河,金河,玩笑開過,咱們班的畢業聚餐正式開始。你也得入席。來來,加個座位,一塊兒坐!”
“這可不成。我是《又一村》的跑堂,掙《又一村》老板的工錢,我怎麼能和客人一塊兒坐呢?而且我要入座,我們班的聚餐就沒特色了。你說是吧?”
陳爾東端起酒杯,招呼大家:
“既然石金河要把玩笑進行到底,那咱們就助他一臂之力。好吧,大家就共同舉杯。”
大家麵麵相覷,除了小皮,沒人積極響應。
陳爾東端著一杯酒站在那兒,進也憂,退也憂,不知何時而樂矣。溫小寒看看金河,看看陳爾東,左右為難。手裏的一張餐巾紙擰成了麻花。
看著大家無法處理局麵了,金河隻得端起一杯酒。
“來,我和大家碰了這第一杯!為這次聚會,為大家的前程,還有,幾年的情誼,同學們對我的支持、關愛,都在酒裏啦!先幹為敬!”
金河當先喝幹杯酒,亮了杯底。
眾人這才互相碰杯,喝酒,動了筷子。
尷尬凝固的氣氛逐漸融化。
“我還要和咱們班座喝一杯。我可不是巴結領導什麼的,我是替《又一村》的老板謝謝班座特意把這一次聚餐拉到這兒來。”
大家聽說這個主意是班長出的,不知怎麼有些人就互相看看,心裏好像種下點什麼。
“大家慢慢用,我去招呼熱菜。缺什麼,呼叫一聲。《又一村》家常飯菜,但服務力求達到一流!”
金河說罷,隨後到廳堂裏與同學們觥籌交錯一番。然後開始上熱菜。
外間廳堂裏,男生小賴喝得臉色潮紅,看見石金河放下熱菜,就扯住敬酒:
“金河,老大哥,你今兒辛苦啦!咱們都是鄉下來的,我、我敬你一杯!多情自古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這一畢業,天各一方,各奔東西,相見還不知什麼時候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