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看起來隻有六七歲大的小姑娘眨著骨溜溜的大眼睛,看著陶青手裏的碗,吞了吞口水道:“姐姐,阿婆說了,你是客人又是病人,要多吃一點。我們不能跟你搶的。”
看她樣子也就跟譚小米差不多大,但是由於常年的饑餓,看起來跟個火柴頭似的,全然沒有小米那白皙鮮嫩的肌膚,和精神飽滿的勢頭。
陶青聽了她的話就更心酸了:“姐姐身體強壯的很呢,沒事的。你們看,”她忍著傷痛,伸展了一下筋骨:“你們乖乖把飯吃了,姐姐有話要問你們呢。”
看著幾個小孩子蜂擁地把這碗粥分食了,陶青歎了口氣,圍坐在他們中間道:“你們告訴姐姐,平時家裏吃的用的,都是怎麼來的?”
一個年級稍微大點的小男孩站起來說:“是爹爹跟著軍隊去搶來的,娘在家的院子裏種點蘿卜和番薯。”
“還有我家,我家外麵有條快幹了的小河,有時候帶著弟弟去抓幾條魚。”另一個小男孩回答道:“但是冬天太冷,河水凍了很厚的冰,什麼都抓不到了。”
“我家是去打獵。”剛才那個小女孩說:“但是爹有次上山被狼咬傷了。後來就隻能靠娘做點手工活跟叔叔家換。”
陶青聽得膽戰心驚,這怎麼看下來,整個洪韃國全然沒有形成像中原那樣成就氣候的農林牧生產業啊!
不過說來也難怪,這裏的日照時間頗短,土壤又十分貧瘠。想要形成大規模的水田稻田基本上是比登山還難的。
每年冬季冰雪覆蓋後,來年春天就會湮沒大量地表。一直到五月份都是泡水泥濘的濕地狀態,就是種什麼都死光了。
陶青歎了口氣,總覺得腦袋裏塞得滿滿的,卻始終找不出一條思路。
回到文惜身邊,她正在用剩下的那一點點野山紅參煎藥。
“文惜姐,祁連他還有多少時間了……”陶青知道這裏環境惡劣缺醫少藥,就連尋常人熬得尚且辛苦,何況是祁連。
可是文惜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而且,就算是能從這裏走出去也無濟於事,我救不了他了。隻不過,他身上沒有痛覺,應該也不會煎熬得太辛苦。文惜低下頭,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我想,如果他醒來,能讓他知道我已經懷了祁家的骨肉,也許可以心懷安慰地走吧。”
陶青鼻子一酸,眼眶有些熱。她伸手在文惜的腹部摩挲了幾下:“會踢了麼?”
“還沒有呢。”文惜笑笑:“很快就要到除夕夜了。洪韃人也是中原血統,有些習俗是相通的。真沒想到,今年的除夕夜,要這樣子度過了。”
山穀裏的食物越來越少,穆達那裏已經十天沒有派人來問津了。
陶青和文惜同樣處於最大的矛盾中——如果沒有人來管這裏的百姓,說明洪韃軍不占上風,戰情吃緊。
如果他們有心顧及平民百姓,則說明祁烈他們的狀況不容樂觀。
真的是好糾結的期望啊。
可是陶青不想就這麼放棄,上百號人留在流沙穀裏,難不成還要真的活活餓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