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拉一盆徹骨冰冷的水澆下,洛涼書清醒過來,隻覺得渾身上下連半分力氣也無了。
四周的環境倒還算是熟悉,分明就是剛才梁芪鳶待過的那間牢房而已。祁烈被綁在距離他半尺遠的柱子上,似乎也剛剛才醒。
邢天還在昏迷中,沒有上鐵鏈,隻是被繩索綁地很結實,躺倒在距離自己不遠的角落裏。
“二姐?!”
看著眼前的女人,以及她身邊那個,高大威猛,眉眼輪廓甚至於與自己還有那麼一點點相似的男子。軒昂氣宇,不怒自威。
“你就是穆達?”
“梁亦真,我們應該已經見過麵了。”穆達開口道。
就在十幾天以前,初次到達葫蘆峽時,兩人就發生了一場短兵相接的遭遇戰。
那時洛涼書隻是在峽穀的下層遠遠仰望過這個彈丸之地的至高王權者,雖然比不了大梁天威,但他身上的不羈的野性和殺伐決斷的君王氣質,確實絲毫不輸的。
他當時就明白,要這樣一個人投降,比要他死還困難。
因為他們的尊嚴是刻在骨血裏的,誓不低頭。
“二姐,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梁芪鳶的背叛。眼前的兩個人,一個是她的弟弟,一個是她愛人的弟弟。
正是因為毫無懷疑,所以絕對信任。
洛涼書的手腳尚且未被縛住,但之前中了梁芪鳶撒下來的散功藥粉,竟是半分力氣也無。
“對不起,小七,仲兼。”梁芪鳶垂下眼淚:“從我決定嫁到洪靼的那天起,目的就隻有一個。不能為祁連拿到解藥,我絕不歸故。
這麼多年都撐下來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等我。”
“可是你有沒有為祁連想過。”洛涼書冷笑一聲:“他這一輩子,最遺憾的就是拖著這樣的身子成為別人的負擔。
你為了救他,置國家利益民族大義為不顧,害他的兄弟手足,你覺得他會安心麼!”
“國家利益?”站在一旁始終不語的穆達冷冷地說:“你忘了你的血統裏也有這個民族的本源麼?還是說,你也同你母親一樣,為那樣奢華舒適的生活所累,不願再認祖歸宗。”
“不要提我的母親!你們根本就沒人真的了解她,沒有資格編排她!”
提到伽藍夫人,洛涼書難免失控。
如果娘親的鬱鬱而終算作是父皇的罪,那也隻是表麵上不得已的悲劇。從本質上來說,那個女人作為一個政治犧牲品,跟今天的梁芪鳶,差別並不大。
無數個未眠的長夜,隻有他知道娘親流過多少淚,所以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去評價她受的苦。
“我不需要了解她,因為在洪靼國人的心裏。她就隻是一個叛者。”
“大梁與洪靼之間,本就不存在什麼叛者。”祁烈被鎖在監牢的牆壁上,同樣也是半分力氣也使不出:“本來就是同根的血脈,隻不過是生存的天災地境不同。
你們要生存而侵略,而我們同樣也要為邊境千餘民眾的生計安全負責。
隻要你肯放開靖洪關東西兩側的城池地界,我們可以和談?”
“你們的皇帝讓你鐵甲加身,輕騎上萬,就是隻叫你來和談的麼?”穆達冷笑道:“你們中原人不是常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麼?
現在身為階下囚的事你們,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如果把你們作為人質,去跟大梁的皇帝要挾,倒是個很有效的辦法。”
洛涼書冷笑:“你想得太簡單了吧。我皇兄把我送到這裏來,就沒打算叫我活著回去。
連牌位都立好了,你以為他還會為了我而受你的要挾麼?”
“是與不是,可以慢慢走著瞧。”
“陶青在什麼地方?”洛涼書甚至連廢話的心情都沒有,既然已經落在敵人的手裏,隻能想辦法慢慢脫身。但他此時最為擔心的,還是陶青的安全。
“你說的,可是那個被我的心腹假扮你們的一名軍士,從京城帶過來的那個小女人?”
“你真的知道她?!”
“知道,而且她現在就在我這裏做客。”穆達的回答冷冰冰的,卻叫洛涼書幾乎止住了呼吸。
“說你的條件,不要傷害她!”
“七殿下,不要上他的當。先把陶青帶出來再講——”祁烈保留著一絲理智去判斷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的確是非常不合邏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