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比我幸運,這麼小的年紀,就參加了革命隊伍。我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還在外麵要飯呢!等到你們的兒子長大的時候,他們就不會像咱們一樣了。”

“我們……”武建華不由得笑了起來,“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也不會太晚呀!”團長滿有信心地說,“到了那個時候,就沒有人挨餓了,因為那個時候沒有人剝削人了。咱們大家全都能過上好日子了。你們知道嗎,那叫做什麼社會呀?”

“是社會主義社會!”孫大興搶著回答。

“對!”團長說,“咱們現在流血犧牲,就是為了把敵人打倒,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好把國家的大權掌握在咱們手裏,來建設社會主義,叫天下的窮人全過上好日子!”

兩個孩子聚精會神地聽著,臉上的表情非常興奮,非常認真。

團長接著說:“我們要打倒敵人,敵人卻並不甘心死亡。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免不了要流血犧牲。但是咱們相信,咱們的流血犧牲,一定會取得很高的回報!”

兩個孩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激動地望著團長。

“將來咱們勝利了,咱們要給英勇犧牲的烈士立一個紀念碑。”團長用手比劃著說,“把烈士們的名字全寫在上麵,讓人們世世代代都不忘記他們。”

“全都寫在上麵,那能寫得下嗎?”大興問。

“寫得下。”團長說,“隻要寫上:‘為革命犧牲的烈士永垂不朽’這幾個字,就把每個烈士全寫上了。大興,你爸爸的名字,也在這上頭了。”

“爸爸!”孫大興心裏叨念著。在他的眼前,真的像豎起了一座雄偉的紀念碑。

這時候,魏參謀匆匆走了進來,向團長小聲說:“鬼子和二鬼子(注:指偽軍)大約有兩個營,又跟蹤追來了。”

“怎麼?”團長站了起來。

魏參謀說:“七裏溝的群眾來報告,敵人已經進溝了,看樣子要奔這裏來。”

“咱們必須馬上轉移。”團長說完,便和魏參謀一起走了出去。

武建華看了看孫大興,埋怨說:

“還得轉移!看你怎麼辦吧,又不能走!”

“我……”孫大興氣呼呼地說,“你為什麼向團長說我不能走呢?”

“我不說,你也是不能走呀。你別怕,我給你想辦法,叫軍醫給你找一副擔架!”

“不,我不要!我爬也要自己爬著走!”

武建華不聽他的,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屋子裏隻剩下孫大興一個人了。他看看自己的腿,腿上裹著的紗布隱隱地滲出血漬。他把兩條腿從床上挪下來,手支撐著床沿站在床前,試著邁開步子。傷口痛得像針紮一般。他咬著牙剛走了三步,就再也支持不住了,膝蓋一軟,栽倒在地上,傷口震得鑽心地痛。他沒有叫喊,一手扶著床沿想站起來,可是用盡力氣試了兩次,都失敗了。他難過極了,眼淚成串地直往下掉。

班長王玉成正好端了一碗麵條進來。他看見孫大興倒在床前,嚇得“哎呀”一聲,急忙放下碗,把大興抱到床上,一邊說:

“大興,你怎麼自己下床來了?”

“部隊又要轉移了,可是我……”孫大興低下了頭。

“你愁的是這個呀!沒關係。”班長笑著說,“你不能走,我們背你!全班每人背你十裏路,一夜保險走個百兒八十的。放心吧,快把麵條吃了,待會兒好走!”

班長把麵條端到孫大興床前,拍拍孫大興的肩膀,便走出去了。

孫大興看著麵條,一點也不想吃。他想:“我真的得讓人背嗎?不能!我不能叫同誌們為我增加負擔。”他又慢慢地挪下床來,先把身子站穩,才試著邁步。這一回總算挺住了,沒有跌倒,但是每走一步,傷口都像刀割一樣地痛。他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兩趟,痛得渾身都汗透了。他忽然覺得肚子餓了,坐下來端起麵條,就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解決了!解決了!”武建華跑回來,高興地向孫大興說,“軍醫說,一定給你搞副擔架!”

“什麼擔架,我不要!”孫大興放下碗,沒好氣地說,“我自己能走。”

孫大興說著又站了起來,慢慢地走了幾步。

“嗨!”武建華搖了搖手說,“行起軍來,像你走得這樣慢,那可完了!”

“要走得快,我也行呀!”孫大興不肯認輸,咬著牙快走了兩步。可是第三步還沒邁出去,他已經痛得臉色鐵青,身子直搖晃,汗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武建華急忙把他扶到床上,埋怨說:

“看你!快別再走了,不行就是不行嘛。”

孫大興瞪了小武一眼,把頭偏過一邊,也不知道是生小武的氣,還是生自己的氣。忽然聽見隔壁屋裏團長在說話:

“……環境太殘酷了。這孩子又摔壞了腿,隻好讓他插下來了!”

孫大興連忙拉了一下小武,兩個孩子都側著耳朵聽。

“是呀,”這是政委的聲音,“我們天天要和敵人轉圈子。這些孩子跟著部隊,太勞累,也太危險。我們也不可能很好地照顧他們,還是讓他們插下來好。”

“我打算把大興和小武全插到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