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麗子。
進進出出的客人和服務生雖然盡量不去在意那份突兀感,但眼光還是不由自主地在麗子周圍流連徘徊。自我意識過剩的麗子怎麼可能不發覺?她取下太陽眼鏡向站在入口附近的經理使了一個眼色,用手指打了個「過來」的手勢。
「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上了年紀的經理不愧是老經驗,知道麗子是高城家驕縱的獨生女,帶著一臉笑容上前。
「這裏什麼時候開始給平民了?」
「啊?」
「他們不知道收斂嗎?」
「您……您的意思是……?」
就算是老牌的經理也無法預測麗子的脾氣。她認為對方應該知道自己的意思而沒有去說明發火的原因。找不到問題症結的經理搞得麗子的脾氣又開始爆發出來。
「你在這裏當了幾年經理!?看不出來嗎!?即使我是高城的獨生,也不是供人參觀的啊!」
誰叫她具備了太多足夠讓人參觀的條件。不過此話一出可能後果更不堪設想。
「呃……我想沒有人做出什麼對您失禮的事……如果是侍者有什麼冒犯您的地方……」
「就是冒犯了我才叫你來啊!他們幹嘛一直看著我!告訴他們想跟我講話的話就堂堂正正的從正麵來!」
「呃……沒有人在看大小姐啊……」
「不!就是有人看!不用回頭我也感覺得到!他們的背上就像長了眼睛似的!雖然我從小時候就經常以高城家獨生女的身份出席許多公開場合,不過那可不是被人參觀而是他們以能見到我為榮。」
亂七八糟的理論。如果是普通的客人還有一套應付的方法,但就算再怎麼任性她還是高城家的大小姐。如果處理得不好,有二個頭也不夠用。
「大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不能移駕到貴賓室呢?我們會準備最好的餐點以示賠罪。」
先把她弄走最要緊。
「不用了,我想在這裏用餐。」
她自從一來到飯店就非常不愉快,滿腹的怨氣就隻能發泄在經理的身上。
「您的行李已送到房裏去了,如果有什麼吩咐請盡量交待負責人……所以……」
「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我想在這裏用餐!把送到貴賓室的東西送到這裏來!」
「但是……那會造成其他客人的困擾……」
「我和客人哪個重要!?」
麗子無止境的高姿態已經快越過聖母峰了。
「麗子!別再鬧下去了!」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餐廳裏傳來。循聲望去,一個穿著上等剪裁的茶色西裝,有著強壯肩膀的中年男人站在入口處。
「爸爸……」
混著少許白發的頭發整齊地梳向後麵,額頭有著幾條刻劃出歲月痕跡的皺紋。平常或許是溫和穩重的,但這時看來卻有一股迫力和無比的威嚴感。
他是麗子的父親,也是高城的祖父去世之後的現任高城家主人。高城廣次。
「經理,讓我為我女兒的任性道歉。請你原諒她吧。」
「這……這怎麼敢當!」
就算是高級飯店也很難得有機會讓大客戶低頭道歉,更何況是在建築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高城財閥?所以經理自然誠惶誠恐。
然而,麗子不能忍受自己的立場被漠視。
「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裏待到過年,應該不會妨礙到他們吧?」
「你要說的隻有這些?」
「我才有話要問!我已經向全校宣布了聖誕舞會的事,臨時說要取消,叫我拿什麼臉去麵對同學?」
「這跟曠課沒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要是我不缺席的話早就成為全校的笑柄了!」
「我不是已經叫久保田向你解釋過原因了嗎?」
「我的立場怎麼辦!?」
看著怒氣衝天的麗子,沒有任何反應的父親陷入沉思中。
「我絕不回去!經理!把我的餐點拿到這裏來!還要最上等的香檳!」
被麗子淩厲的目光一瞪,經理全身僵硬地偷瞄著高城先生的下巴,半天才擠出來一句。
「呃……大小姐您還未成年……香檳恐怕有點……」
「照我說的話去做!」麗子提高了一倍的音量,大聲吼叫。
砰的一聲,高城出手打了麗子一巴掌。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爸爸……」
瞬間,麗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覺得有個又小又厚重的東西撞上了自己的麵頰。
是父親的手掌。
「回去。」
隻丟下這一句話,高城先生頭也不回地走向櫃台。
「麻煩你辦理退房。」
向經理交待完後迅速地向出口走去。在那裏,久保田一臉不知是悲傷還是困惑的表情迎接高城先生。
「好吧!既然你這麼做,我暫時不會回家!我要離家出走!到時候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麗子向著頭也不回的父親背影用盡所有力氣大叫。
坐進車裏的高城先生深深歎了一口氣。
「這樣做妥當嗎?」久保田體恤地問道。
「……她是該懂事一點了,可能是我寵壞了她……」
「但是……要是大小姐真不準備回家怎麼辦?」
「我想她不是那麼愚蠢的孩子……有時候挫折可以幫助她成長。麻煩你把那孩子可能去的地方做一份調查表給我,好嗎?最近這麼忙,真是難為你了。」
「啊……?」
「先下手為強……我得先把她的去路攔截下來……至於以後要怎麼辦……就全靠她自己了。」
「這種事由我去做就行了——」
「不,這是身為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
高城先生再度深深歎息後,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