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南生活過若幹年,在海南生活了更多年。
在雲南生活的時候,經常深入到少數民族地區,一般來說,都是深山老林;在海南生活的時候,由於交通相對便捷,到熱帶雨林中采風的次數更多,而那些地方,也大都是少數民族聚集村寨。
不知從何時起,有一個現象總在糾結著我的思緒,那就是雲南和海南少數民族住宅的潛意識或無意識比較。準確地說,是對雲南特有少數民族傣族和海南特有少數民族黎族住宅的近似風格與不同命運地思考。
傣族祖祖輩輩居住的村寨都是由竹樓組成,竹樓的建築材料主要是木料、竹子、茅草;而黎族世世代代居住的村寨都是由船型屋組成,船型屋的建築材料主要也是木料、竹子、茅草;兩者之間的不同之處在於建築風格。傣族竹樓的基柱離地麵較高,大約在兩米以上,下層可以供人直立,傳統上是用來養豬的,上層則用厚木為樓板,竹片編成籬笆圍起,作為牆壁,留有門窗,屋頂為多層茅草;黎族的船型屋基柱較低,一般不到半米,有的甚至沒有基柱,也就是說,這種建築不屬於樓,屋頂同為茅草,牆壁也是竹籬笆,但有些糊上泥巴。
竹樓與船型屋遠遠看去,有著迥然不同的視覺效果,竹樓高大,船型屋矮小,進到屋內,差異也很大,竹樓寬敞明亮,船型屋低矮幽暗。在環境處理上,兩者還有區別,傣族人家都有麵積不小的院落,竹子柵欄為牆,裏麵是熱帶植物及果樹,最有特色的是鳳尾竹和夜來香,有些還保留水井或手動壓水機,竹樓豎立在院落中央;黎族船型屋則是緊緊擠在一起,建築密度很大,即使個別有院落的,也非常狹小。於是,傣族村落給人的印象是竹樓掩映在鬱鬱蔥蔥之中,而黎族村落是在熱帶雨林中出現了一塊空場,空場上是一片茅草屋頂。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用幾乎完全相同的建築材料建造出來的風格不盡相同的建築物卻有著不同的命運。在雲南,沒有人認為傣族竹樓是落後的建築形式,必須要改造、拆除,相反,傣族竹樓是西雙版納及其他傣族自製區域的標誌性建築,除服飾之外的又一顯著文化特征,很多度假村都采用傣族竹樓風格,至於傣族村落,更是無需號召,就保存並弘揚著竹樓建築,而且越來越精致,有所改變的隻是內部裝飾及增添生活設施,簡言之,傣族人絕不會用竹樓置換鋼筋水泥建築,而眾多遊人就是衝著筒裙和竹樓才千裏迢迢奔赴傣族地區的。而在海南,讓黎族人搬離船型屋成為了重要的政績工程,因為無論從理性還是感性出發,現存的黎族船型屋都不太適合居住,於是一間又一間船型屋被拆除,一座又一座黎族古村落在山林中消失,黎族人自己也覺得水泥磚瓦房比船型屋住起來舒適,遊人同樣很難對船型屋產生遊覽及居住興趣,至於有專家學者提出要保護船型屋,但由於缺乏政府和民眾的支持,至今還停留在議論階段。
建築當然是一種文化,也應該是一種旅遊資源,這都不是問題。問題在於為什麼傣族竹樓從傣族人到政府到旅遊者都願意保留,而黎族船型屋卻從黎族人到政府到旅遊者都不太願意保留?!
在海南,上述情況不是唯一的,比如火山口下麵的諸多火山岩建造的古屋,正在紛紛被原住民放棄,甚至整個村落都在變為廢墟!
鬱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