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她聚精會神做著這件事的時候,在她身後另一排床鋪的一副床板下麵,緩緩地爬出了一個黑影,悄悄地朝蔣冰兒所在位置靠近。而蔣冰兒卻對這一切渾然不覺。
蔣冰兒猜的沒錯,張樂清正是去醫院探望於蘭和王斌。這是學校給放假在家的她安排的任務,代表學校經常去看望這兩個病人,也算是將功補過吧。
蔣冰兒那邊,直到天黑前都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們的鏡頭便跟在那輛公車後麵,一直來到了羅山精神病院門前,跟隨張樂清的身影,一步步走進了醫院大門。
最近一個月,張樂清經常到醫院看望兩個學生,看門的老頭對她早已熟識,看到她進來連問都沒問一聲,便繼續埋頭看書了。張樂清每次到醫院來。這個老頭都在看書,隻是不知道看的是什麼類型的書,不過像他這個年紀,如此癡迷於書本的人已經很少了。
張樂清徑直上到二樓,來到於蘭的病房前,輕輕敲了敲門,一個護士走出來,將張樂清讓了進去,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於蘭躺在病床上,正在用梳子緩慢的梳著頭,這是她入院後最經常做的事,好像她的頭發永遠梳不開似的。張樂清見怪不怪地在她身邊坐下,柔聲問她:“小蘭,今天中午吃飯了嗎?”
於蘭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張樂清看著她,突然心中升起了一陣憐惜的感情:一個正值花季的少女,難道就要在這麼一個地方度過自己的餘生嗎?她還有沒有好起來的希望?
“唉,真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沉默良久後,張樂清由衷地感歎道。
“咯咯……”於蘭輕聲笑了起來,張樂清忙抬頭朝她臉上看去,發現於蘭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紅了,亮晶晶的,似乎有淚光閃爍,她一隻手摸著頭發,另一隻手仍在一下一下地梳著頭,從頭頂一直梳到發梢。
“張老師,你怕死嗎?”
張樂清一下怔住,她不知道於蘭為什麼問自己這個問題。一時想不好如何作答。
“張老師,你怕死嗎?”於蘭又問了一遍。語氣很平和,表情裏帶著一種淡淡的憂傷。
“你幹嘛問這個?”張樂清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於蘭沒有解釋為什麼,第三遍問了同樣的問題。
張樂清目光閃爍,片刻,她微微下頭,輕聲說道:“我……有點怕。”
於蘭滿意地微笑了起來。“我也有點怕。但我現在卻遇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什麼?”
於蘭搖了搖頭,“張老師,如果我告訴你我沒瘋,你相信嗎?”
“這……”張樂清徹底被她的話震驚了。
於蘭緩緩地將目光從窗外收回,盯著張樂清看了半天,突然衝上來,一把拽住張樂清的手,“我是裝瘋的,張老師,你要相信我,這間屋裏有太多的鬼魂,是它們殺死了蔣靈兒,你看,它們都在天上飄呢,你快看啊!”
順著她手指方向,張樂清隻看到了潔白的天花板,窗外是明晃晃的日頭,但張樂清還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張樂清用力喘了兩口氣,待要安慰於蘭幾句,於蘭握著她的手卻拚命搖了起來,“張老師,它們現在要來殺我了,你快救救我啊,你快救救我!”
“沒事的,沒事的。”張樂清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像安慰孩子似的安慰她:“有我在呢,沒有人會傷害你的,你要聽醫生的話,按時打針吃藥,很快它們就不敢來找你了……”
在張樂清的安慰下,於蘭的情緒漸漸緩和了下來,又恢複成最初的表情木訥的模樣,從床上拿起梳子,一下下地梳頭。從她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一絲躁動過的痕跡,跟方才那種神經質的表現真是天上地下的差別,就好像剛才那個情緒躁動的人不是她,現在才是真正的於蘭,而剛才那個隻是借用她的身體表達自己情緒的鬼魂。借屍還魂?
張樂清為自己這個想法感到一陣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