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已是歲末年初,對於我們嘉和公司而言,這個時期反倒是一年裏最為輕鬆閑暇的時候。所以,下午我將手上的瑣事處理妥當後,便早早地抽身離開了公司。
我駕車路過市中區一家風格典雅的金夫人婚紗攝影店時,不覺為店前一對新人惹眼的婚紗照所吸引。於是,我放慢車速翹首遙望,飽覽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幻想著那對幸福的男女變成我和新萍。這時,後麵的一輛現代SUV開上前來,罵我好狗不擋道。我原本是想回罵的,但看到現代SUV的車子竟忽地想起了魏欣,想起了仍在住院的許凡。想來已有些日子沒有他們的消息了,也不知許凡的身體恢複得怎樣,不知他們那逆水行舟的愛情是否有了新的進展?
當下,我掉轉車頭直奔市軍醫院。我手拿大束精心挑選的康乃馨和百合,從天而降地站到許凡的病房時,看到魏欣和許凡正情意綿綿地依偎在病床的一頭,評頭論足地欣賞著一冊過去的老照片。那情投意合美滿幸福的樣子,任誰也看不出他們的感情還曾遭遇過挫折。我默不作聲白地注視著他們的背影,足有三五分鍾,他們竟渾然不覺。我不覺感動,跳出腦海的是“破鏡重圓”那四個充滿希冀的字眼。
這時,我立即用花束遮麵,有意提高嗓門幹咳了兩聲,換了一副搞怪的聲音,陰陽怪氣道:“請問是魏欣大叔和許凡大嬸嗎?我受月老之托,把熱氣騰騰的祝福打成包裹,印上真心的郵戳,以三十七度的恒溫行空快遞,請立即簽收!”說著,埋頭強忍著欲噴而出的笑意,將鮮花遞了過去。
或許是因為我的言行過於怪異;或許是因為我的出現過於唐突;或許是他們還不習慣過分明顯的撮合與奉承;有那麼一會兒,他們兩人幾乎如出一轍地呆看著我,小半天,竟沒有言語,居然反應不過來。而我,則像一隻扮著鬼臉正在表演的滑稽的大猩猩,麵對觀眾的反常對待,一時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圓場?親密無間地相處這麼多年,我們三人間的氛圍第一次如此微妙而不可理喻。
果然,還是魏欣老到。他連忙跳下床來,從我手上接過鮮花,親昵地擁抱了我一下,巧妙地轉過話頭,“咳,我和小凡剛剛在看我們以前的合影時,還在念叨你呢……看來人是念叨不得的,說曹操,曹操就到!”說著,暗暗地遞了一個眼神給我。
我這才意識到,他們的感情脆弱依舊,脆弱得經不起哪怕一絲半點的風言風語和風吹雨打。尤其是許凡,在遭受了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打擊後,更需要時間和嗬護來為自己療傷。於是,我靈機一動,接過魏欣的話頭,看似漫不經心,卻千萬小心道:“許凡,你看我是不是比原來更有看頭了?原來就是隻土老鱉,今天看著怎樣,怎麼樣?”說著扭轉身子,誇張地撩撥炫耀了一番身上的西裝。
看著我笨拙的表演,許凡臉上的表情突然豐富了起來,就好比原本一色琉璃的牆壁上突然投來了一米陽光。她晃動身子,仔細打量著我,然後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回道:“嗯,是比原來看著有味道多了……如果把頭發再蓄長一些,再把胡須留出來,那敢情活脫脫就是師奶殺手金城武了!”
“哼,他那臭樣子,絕對的鳥槍換炮!如果把這身好行頭給拿掉,還不是土老鱉一隻!”魏欣的幽默細胞被突然地激活,他話音剛落,我們三人便忍俊不已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一片歡笑聲中,我放鬆了自己方才還緊繃著的神經。
笑聲落定,我們三人心照不宣地圍坐在床頭,將擺在麵前的老照片拿過來仔細瀏覽了起來。我們一邊瀏覽,一邊相互提醒、相互補充地回憶屬於我們共同的過去,一邊回憶過去,一邊相互關切、相互溫暖地穿插今天生活裏的瑣事。我們瀏覽著照片,回憶著過去,談論著今天的生活,不知不覺中,我們的心拉近了、靠攏了。原來,心與心之間的靠攏,隻要一個共同的切入點就夠了。
一時,我們覺得親密得就像一起長大一起患難過的三兄妹。我們突然發現:原來我們三人的人生和生命彼此一直都是聯係在一起的,我們的人生和生命有著太多相互重疊的部分。我們曾經一起學習過、生活過、歡樂過、悲傷過,我們擁有幾乎相同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