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所裏隻有一個工作人員,那是一個年老的女傭人,有點耳聾,眼睛十分近視,行動也不靈活。按照場合的不同,她分別擔任廚娘、園丁或收拾房間的傭人。雖然有各種職務,但這個瓦朗蒂納從不離開爐子,這爐子是在與房子相連的一個小樓亭裏,直接麵對著街道。
我就是在那裏找到她的。我的歸來她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沒有任何事能使她驚訝,也沒有任何事使她不安,我立即看到她繼續生活在一切事件之外,她不可能向我提供任何有用的情報。但我得知叔叔和貝朗熱爾在半個小時前外出。
“他們一起走的麼?”我問道。
“說實在話,不是的。先生經過廚房時對我說:‘瓦朗蒂納,我要到郵局去寄一封信,接著我去圍地。’他不小心落下一個瓶子……您知道,是一個他平常用來做試驗的那種藍色瓶子。”
“瓦朗蒂納,他把它放在了哪裏?我沒看見。”
“就在那裏,在碗櫥上。可以肯定是他穿上外套時忘記了,因為他從來不離開他的這些瓶子的。”
“瓦朗蒂納,那上麵沒有。”
“這可奇怪了,”老婦說,“多熱魯先生並沒有回來。”
“沒有人進到這裏來麼?”
“沒有人。啊,對,有一位先生過了不久來找貝朗熱爾。”
“您去通知貝朗熱爾了麼?”
“是的。”
“那就是這時間中……”
“這可能!啊!多熱魯先生會責備我的!”
“這位先生是怎樣的人?”
“說實話……我真的沒法告訴你……因為我看不清……”
“您認識他麼?”
“不認識。我連他的聲音也認不出來。”
“貝朗熱爾是和他一起走的麼?”
“是的,他們穿過……前麵的地方。”
前麵的地方也就是林間小徑。
我考慮了一下,接著從我的本子上撕下一張紙。我寫下:
親愛的叔叔,您回來時,等著我,在任何情況下,不要離開寓所。您現在有危險。
維克托裏安
“瓦朗蒂納,您看見多熱魯先生時,把這個給他。半小時後,我會回到這裏來。”
那條路在厚密的矮樹叢中間伸延,樹叢中有小葉子從荊棘樹枝上長出來。幾天前下了很多雨,但現在春日明媚的陽光曬幹了路上的泥土,我看不到任何腳印的痕跡。但走了三百米遠時,我遇到鄰近的一個熟識的男孩子,他正推著他那漏氣的自行車回來。
“你沒有看見貝朗熱爾小姐在什麼地方麼?”我問他。
“看見了,”他說,“跟一位先生在一起。”
“他戴著夾鼻眼鏡,對麼?”
“對,一個身材高大長滿胡子的人。”
“他們走遠了麼?”
“當我看見他們時,是在離這裏兩公裏遠的地方。後來我回轉來……他們走的是一條舊路……朝左邊的路。”
我加快腳步,心裏越來越恐慌。我走到舊路上,但在不遠的地方,它就到了一個有幾條小徑分開的十字路口。我應走哪條小徑呢?
我越來越焦急,大聲呼喊:
“貝朗熱爾!貝朗熱爾……”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大概是從半公裏的地方傳來的發動機隆隆的響聲和汽車發動的聲音。我走上一條小徑,不久就在泥地上看到了很清晰的腳印,女人的和男人的腳印,它們將我引到一個已廢置了二十多年的墓地。這地方是在兩個市鎮的邊界上,是兩方打官司爭奪的目標。
我走了進去。很高的野草中已被踏出兩條沿著墓地四周延伸的小徑,這小徑經過從前守衛住的房子的廢墟,在一個作為水井用的蓄水池的石欄邊交叉起來,一直延伸到一個半坍塌的舉行葬禮用的小教堂的牆邊。
在這蓄水池和小教堂之間,泥地上被踏過了好幾次。從小教堂往後,就隻剩一種腳印,男人的腳印……
我承認,這時候我的雙腳站不穩了,雖然我還不確定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了一下小教堂的內部,接著在周圍走了一圈。
在那唯一的保留完整的牆壁腳下,我注意到地上的一樣東西。這是落下來的石灰塊兒,它那深灰的顏色立即使我想起塗在圍地的銀幕上的塗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