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抬起頭來,看見用有鉤的釘子固定在牆壁上的另一些同樣顏色的石灰塊,構成另一幅銀幕。這銀幕不完整,支離破碎,但我看得很清楚,那上麵有一層剛塗上的新的物質。
誰塗的?顯然是我追尋的兩個人之一,那戴夾鼻眼鏡的男人,或是貝朗熱爾,抑或是兩個人一起塗的。但目的何在呢?是為引起那神奇的幻象麼?我是否應當相信——這推測使人認為應當相信——這些石灰塊是以前從圍地的殘渣碎瓦中偷來,在這裏又像馬賽克那樣被拚嵌起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要是條件相同,要是必要的物質是根據發明的資料準確地塗上,要是人們看到麵前的銀幕是完全同樣的,那就可能……那就可能……
當問題提出時,我心中出現了一個很明顯的回答:我看見三隻眼睛像以前它們從我窺視它們出現的深洞中一樣出現。這形象逐漸和形成的真形象混合,不久就在我麵前張開陰暗、固定不動的三隻眼睛。
在這裏像在那邊一樣,在廢棄的墓地和在諾埃爾·多熱魯從虛無中獲得他那些難以解釋的幽靈的圍地一樣,三隻眼睛活起來了。它們有的地方裂開,有的地方截去,透過石灰塊的裂縫往外看,像透過仔細保存的銀幕一樣。它們在孤寂中看著,好像諾埃爾·多熱魯會在那裏點燃和維持它們的神秘火焰一樣。
但陰暗的眼睛改變了表情。它們變得險惡、殘酷、無情,甚至野蠻,接著它們變得黑暗了。三個幾何形象平常是它的報信者,我等待著景象的出現。的確,在中斷之後,出現了光亮的跳動,但很模糊,我難以認出清楚的場景:一些幾乎辨認不出的樹、一個小島的河流、低矮的一座房子、一些人,這一切都是模糊不清、朦朦朧朧、不完整的,這是由於銀幕的裂縫和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所阻礙。可以說使這形象產生的意誌猶豫不決。在經曆了一番徒勞無功的努力和嚐試之後,生命突然停止了,一切又回歸於死亡和空虛。
“死亡和空虛!”我高聲地說。
我重複了幾次這些字眼。它們在我心裏混合著對貝朗熱爾回憶的悲傷發出回聲。三隻眼睛的噩夢和使我去追尋貝朗熱爾的噩夢混雜起來。我站在可怕的小教堂前一籌莫展,不知怎麼辦……
少女的腳印把我帶到蓄水池旁,在它的附近有四個地方出現了一對細長高跟的鞋底的印跡。水池的上方有一個磚瓦的圓頂。過去,這裏有一個桶用軲轆吊下井去,把從房子頂上流下的雨水吊上來。
當然,沒有任何有根據的理由使人相信一件罪案已經發生。這些腳印呢?這些跡象還不足以證明。但我感到渾身是汗,我俯身向浮起一陣潮濕長黴氣息的池口低聲地呼喚:
“貝朗熱爾……”
我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點燃一張紙,讓它的火焰旋轉,然後把它拿到蓄水池的口上。但我隻看見像墨水一般黑的一潭死水,動也不動。
“不,不,”我不相信,“這不可能!我沒有道理想象這樣可怕的事。為什麼人們會殺死她?受威脅的是叔叔,不是她。”
不管怎樣,我繼續我的尋找,跟著男人的足跡。我這樣就走到了墓地的另一邊,接著我走到一條鬆樹大道上,在那裏我看見一灘灘的汽油。汽車是從這裏開出的。輪胎的印跡穿過樹林。
我堅持不下去了。我突然覺得我首先應該關心叔叔,保護他,和他商量。
因此我返回郵政局,但想到這是星期天,叔叔把信投入郵筒後肯定會回到圍地。於是我跑到寓所,大聲對瓦朗蒂納說:
“我叔叔回來了麼?他看到我的字條了麼?”
“沒有,沒有,”她對我說,“先生說過要到圍地去。”
“正是這樣,他會經過此地的。”
“完全不是這樣。從郵政局,他通過梯形實驗室的新入口,直接到圍地去。”
“要是這樣,”我說,“我隻有穿過花園。”
我急忙地走去,但花園的小門上了鎖。這時候,雖然沒有什麼事使我肯定叔叔是在圍地裏,但我卻認為他必定在那裏。我擔心我的幹預太遲了。
我呼喚,沒有人回答。門仍關閉著。
我在恐慌中返身走向房子,走到街上,繞過房子的左邊,最後從新的入口處進入房子。
一道兩邊是兩座小樓亭的很高的柵門,從這裏可以通向一個寬敞的院子,在這院子裏是梯形實驗室的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