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查德—華萊士大道,保安局副局長韋貝爾、探長昂瑟尼、馬澤魯隊長、三個偵探以及訥伊警察分局局長聚攏在八號的柵欄門口。
馬澤魯留意著馬德裏大街,堂路易應該從這邊過來。可是都過了半個鍾頭了,他還沒來,馬澤魯開始犯嘀咕了,他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動手吧。”副局長韋貝爾說,“女傭在一個窗戶向我們示意:那家夥正在穿衣服。”
“為什麼不趁他出來時再抓捕呢?”馬澤魯突然想到這一點子,“隻要一出手就能逮住他。”
“萬一有後門呢?”副局長說,“這樣老謀深算的家夥,不得不防備點。保險起見,還是去窩裏抓。”
“但……”
“馬澤魯,您沒出什麼狀況吧?”副局長把他拽到一旁問道,“您看,我們的人早已迫不及待了。那家夥激起了他們的挑戰欲。還有,在總監要來之前我們得先抓住他。”
“總監也要來?”
“是,他想親自審問,這個案子整得他寢食難安。好了,準備進去!小夥子們,一切就緒了嗎?我按鈴了。”
接著,鈴響了。女傭跑來,打開一條門縫。
盡管吩咐大家保持絕對安靜,以免打草驚蛇,但大家對那家夥仍有忌憚,還是呼啦一下推開門,呼地一下全湧進了院子,舉槍準備射擊……這時三樓有人推開一扇窗戶,嚷道:
“什麼情況?”
副局長不做聲,帶著兩個警察、探長和警察分局長衝進屋內。另有兩人在院子裏把守,堵住那人的後路。
副局長在二樓遇上了那人。那人衣著整齊,戴著帽子走下樓來。副局長喝道:
“站住!別動!你是於貝爾·洛蒂耶?”
那人顯得有些猝不及防,五支手槍齊刷刷對著他。但他仍麵不改色色,淡淡問道:
“你們要做什麼?你們來這裏作甚?”
“我們來此執行法律,這是逮捕證,要逮捕你。”
“逮捕我的逮捕證?”
“逮捕於貝爾·洛蒂耶,家住理查德—華萊士大道八號。”
“太好笑了!……”他說,“鬼才相信……這是什麼意思?你們有什麼理由?……”
不給他反抗的時機,警察們便扭住他的雙臂,將他帶進一間大房子。裏麵有三張藤椅,一張扶手椅,一張堆滿厚書的桌子。
“坐那兒。”副局長喝道,“不許動。若不聽令,有你好看……”
那人不再抵抗,他被兩個警察揪著領口。他也許在思考,在試圖消化突然逮捕他的秘密原因。他臉上透出一股子精明,栗色大胡子閃著稍帶棕紅色的光澤。眼鏡後麵兩隻灰藍色的眼睛帶有凶光。他肩膀寬大脖子粗壯,說明他氣力不小。
“給他戴上鐐銬吧?”馬澤魯問副局長。
“不著急……總監到了,我聽見了……您搜了他的身嗎?有什麼武器嗎?”
“沒有。”
“有什麼藥片、藥瓶嗎?沒有可疑之物嗎?”
“沒有,什麼也沒有。”
警察總監一到,就一邊打量那人的麵相,一邊與副局長低聲交談,聽他講述捉人的來龍去脈。
“幹得好。”他說,“我們早就要逮他了。兩個同謀都抓到了,隻要他們一招供,案情就水落石出了。如此一說,他沒有抵抗?”
“沒有,總監先生。”
“還是得小心看守。”
那人不發一言,一直是一副思考的神態,好像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情況。然而,當他得知新來的人是警察總監以後,便把頭仰了起來。德斯馬利翁先生問他:
“還用宣布逮捕你的原因嗎?”
他以尊重的語氣回答:
“總監先生,我懇請您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裏麵一定有些誤會,一個天大的錯誤。我希望您能幫幫我,還我一個清白。”
總監聳聳肩膀,說道:
“我告訴你吧,你涉嫌參與了謀殺弗維爾工程師和他兒子埃德蒙的罪行。”
“伊波利特死了?”
他聲音低沉地反複說著,緊張得渾身顫抖:
“伊波利特死了?您說什麼?這是真的嗎?他是怎麼死的?被人謀殺?埃德蒙也一樣?”
總監又聳聳肩膀。
“你直接稱呼弗維爾先生的名字,單從這一點,就可看出你與他關係很親近。就算你沒參與謀殺他的罪行,這半個月來的報紙天天有案情報道,你從那上麵也應該曉得了。”
“我從不讀報,總監先生。”
“好吧,你還會說……”
“也許你並不相信,但事實的確如此。我一心撲在工作上,把全部精力都花在一項大眾化產品的科研上,對外麵的事情毫無興趣也無暇顧及。因此,我敢說,沒有一個人能夠證實,說我這麼些年來看過一張報紙。這就是我有權說,不知道伊波利特·弗維爾被殺的原因。我早就與他熟識,但後來鬧翻了。”
“因為什麼呢?”
“家事……”
“家事!你們是親戚關係?”
“對。伊波利特是我表兄。”
“你表兄?弗維爾先生是你表兄?不過……不過……弗維爾先生和他太太是伊麗莎白和阿爾芒德兩姐妹的子女。兩姐妹從小與一位叫維克托的德國表親一起生活。”
“對,維克托·索弗朗,是羅素的外孫。維克托·索弗朗在外國成了家,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死於十五年前,另一個就是我。”
德斯馬利翁猛地一驚,情緒很是激動。如果他講的是事實,如果他真是警方尚未找到的維克托的兒子,那麼,他們現在逮捕的,就是美國人柯斯莫·莫寧頓的最後一個繼承人,因為弗維爾先生父子已經遇害,弗維爾夫人可以說被證實犯了謀殺罪,失去了繼承權。
這個沉重的罪名雖然沒有強加給他,卻讓他感到十分惶恐無措。
那人又說道:
“總監先生,我這番話可能使您有些吃驚。更有可能,您會發現誤信了錯誤的情報,害得我被抓吧。”
他不急不躁地說著,溫文爾雅,吐字清晰,語調優雅,但並未洗清自己反倒證實了對他采取的行動是可取的。
總監沒有回答他的問話,隻是問道:
“那麼,你的真名是……”
“加斯通·索弗朗。”
“那你為什麼要用於貝爾·洛蒂耶這個名字呢?”
那人身子微微一搖,這一舉動盡收德斯馬利翁先生眼底。他彎腰撐住兩條腿,兩眼不停地眨著,說道:
“這與警察無關,是我的私事。”
總監笑道:
“這理由就太冠冕堂皇了。如果我問你為什麼隱藏起來,為什麼搬離魯爾大街的寓所,也不留下新居的地址,為什麼要到郵局去領取寫著縮寫字母的郵件,你也打算如此回答我嗎?”
“是的,總監先生,這都是我的私事,隻與我個人的良心有關。這方麵的事,您不必盤問我。”
“你那個同謀也正是這樣回答我們的。”
“我的同謀?”
“是的,弗維爾夫人。”
“弗維爾夫人?”
加斯通·索弗朗又叫了一聲,和聽到工程師的死訊時一樣,但明顯更驚訝,更焦躁,臉都扭曲了。
“什麼?……什麼?……您說什麼?瑪麗·安娜……不會是她。這不是真的吧?”
德斯馬利翁先生認為不必回答,因為他裝出不知道絮謝大道慘案的樣子,顯得十分愚蠢幼稚。
加斯通·索弗朗眼神驚慌,不由自主地吞吐道:
“這是真的嗎?她跟我一樣,也被人陷害了?你們也許把她逮捕了?她!她關在監獄裏!”
他緊握拳頭,然後揚起,好像在威脅包圍著他的不知名的敵人,威脅不但迫害他,還謀殺了伊波利特·弗維爾,又把瑪麗·安娜送交司法當局的敵人。
馬澤魯和昂瑟尼探長狠狠製住他……他做了個反抗的動作,似乎想推開扭住他的人,可是不到片刻工夫,他就放棄了抵抗,頹然倒在椅子上,雙手掩住麵孔。
“多麼神秘的事情!”他有些結巴說道,“真搞不懂……真搞不懂……”
他不吭聲了。
總監對馬澤魯說:
“和弗維爾太太的戲完全吻合。同一類角色,同樣的演技,推斷得出他們是親戚。”
“對他得提防著點,總監先生。雖然他剛被捕,不免頹廢,但要當心他醒過來!”
韋貝爾副局長幾分鍾之前出去了,這時又進來了。總監問他:
“都準備好了?”
“對。總監先生,我叫出租車一直開到柵門口,就停在您的汽車旁邊。”
“你們有多少人?”
“八個,警察分局又派了兩個人來。”
“你們搜查過房子了?”
“是的。還有,房子裏幾乎是空的,隻有幾件必備家具,臥室裏有一遝遝紙張卡片。”
“好。把他帶走,嚴加監視。”
加斯通·索弗朗老實地跟著韋貝爾副局長和馬澤魯走了。
走到門口,他扭過頭來:
“總監先生,既然你們要搜查,我就請你們別弄丟我臥室裏的紙張卡片。那是一些摘錄、筆記,是我徹夜不眠才做出來的。還有……”
“還有什麼?”
“唉!總監先生,我是想說……有些事情……”
他在思考著措辭,也許害怕措詞不當,引來嚴重後果。最後他狠地下了決心:
“總監先生,這裏……有個地方……收了一包信,我視若生命。這些信的意思要是理解反了,也許會讓我落井下石……這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收好……務必收好……您清楚……那裏麵有些很是重要的文件……拜托您了……總監先生,我隻拜托您一個人。”
“它們在哪兒?”
“藏信的地方很容易找到。隻要登上我臥室上麵的閣樓間,摁一下窗戶右邊的釘子……那釘子看起來沒用,其實是暗箱的按鈕,暗箱就在牆外,一片石板瓦下麵,和簷槽並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