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由兩個警察押著,這就往外走,總監扯住他們。
“稍等一下……馬澤魯,去閣樓間看看,把信給我取來。”
馬澤魯聽令去了,幾分鍾過去後卻空手而歸,他沒有能開動機關。
總監讓昂瑟尼探長與馬澤魯帶上那人一起上去,看機關怎麼開動。
他本人則和韋貝爾副局長留在一樓,等著搜查結果並開始查看桌上堆放的書的名字。
這是一些科技書,其中有化學書籍:《化學與電的關係》《有機化學》,書頁邊的空白上都寫了批注。他正翻看一本的時候,忽然聽到幾聲叫喊,趕緊想跑出去看看,還沒等跨出門口,樓梯間就傳來一聲槍響,跟著有人疼得號叫起來。
接著又是兩槍,接著是叫喊聲,打鬥聲,又響了一槍……
總監像一個魚雷似的地衝上樓梯,身手異常地敏捷,副局長緊跟在後。他們跑過二樓,上了三樓:上麵的樓梯要窄一些,陡一些。
剛一轉彎,總監就碰到一個踉踉蹌蹌的人倒在他懷裏:是馬澤魯,他負了傷。
階梯上,躺著探長昂瑟尼,他已經不動了。
上麵,一個小門洞裏,加斯通·索弗朗麵目猙獰地舉著槍,亂放了第五槍。接著,他看見總監,趕忙屏息瞄準。
總監看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的臉,心想這下死定了。正在這緊要關頭,他身後傳來一聲槍響,打掉索弗朗手中的槍。總監一陣恍惚中,看見了那救了自己的人,跨過探長的身體,把馬澤魯推到牆邊,帶著幾個警察往上衝。
總監認出來了,他就是堂路易·佩雷納。
堂路易迅速衝上閣樓,索弗朗往後退。一轉眼就躍上窗口,從三樓往下跳去。
“他跳下去了?”總監跑上來問,“抓不到活的了?”
“總監先生,死的活的都抓不到了。您瞧,他爬起來了。這些家夥本領驚人,他朝柵門跑去,隻稍微有些瘸。”
“那我的人呢?”
“哎呀!他們聽到槍聲,都衝了進來,衝上樓梯,在照料傷員呢……”
“混蛋!這個魔鬼,”總監低聲罵道,“他這一次玩得真高。”
不錯,加斯通·索弗朗一路無阻。
“抓住他!抓住他!”總監大喊。
沿著人行道停了兩輛汽車。一輛是總監的專車,一輛是副局長叫來押送犯人的出租車。兩個司機坐在座位上,毫不清楚戰鬥的情況,但他們看見加斯通·索弗朗從樓上跳下來。總監的車裏放了不少證物,司機隨意抓起了那根烏木手杖,拿著這唯一的武器,勇敢地向著逃犯衝過去。
“抓住他!抓住他!”總監叫道。
司機與逃犯在院門口交手了,隻是時間很短。索弗朗朝司機衝過去,奪過手杖,往後一搶,正打在司機臉上,手杖斷為兩截。他拿著手上剩的那截,奪門而逃。另一個司機和從屋裏跑出來的三個警察在後麵拚命相追。
追趕的人離他有三十步遠,有一個警察朝他放了幾槍,但都未打中。
總監和副局長走下樓來,發現探長躺在二樓加斯通·索弗朗的臥床上,臉色煞白。
他頭部中了一槍,正在咽氣。
就這麼一刻,他死了。
馬澤魯的傷不重,他邊讓人包紮傷口,邊敘述著事情的詳情:索弗朗把他們領上三樓,迅速把手伸進牆上掛在廢棄不用的工作服和仆人圍裙之間的一個舊挎包,掏出一支手槍,幾乎頂著探長的頭開了槍。探長中彈躺地。那殺人犯被馬澤魯抓著,用力掙脫出來,連向他開三槍,第三槍打中了他的肩膀。
在這場警察局出動一批資質尚佳的警察,敵人被擒住、似乎逃生無望的戰鬥裏,詭計多端的敵人劍走偏鋒,把兩個對手帶到一邊,打死打傷,又把其他對手引到屋內,空出了逃跑的通道,就這樣跑掉了。
德斯馬利翁先生臉氣得臉發黑,十分灰心失望,怒吼道:
“他耍了我們……那些信、暗箱、活動釘子……都是騙人的勞什子……啊!這強盜!”
他下到一樓,來到院子裏。在大馬路上,他遇到一個未追上殺人犯、氣喘如牛走回來的警察。
“怎麼樣?”他急切地問道。
“總監先生,他轉到鄰街……那裏有一輛汽車在等他……馬達可能沒熄火,因為那家夥立即坐上車跑遠了。”
“可是我們也有汽車呀!”
“總監先生,您知道的,車子發動起來要時間……”
“那輛車是租的吧?”
“是的……一輛出租車……”
“我們要找到那輛車,司機看報後會來找我們的……”
韋貝爾搖搖頭說:
“總監先生,除非那司機不是一夥的。再說,就算我們找到了那輛車,難道加斯通·索弗朗那號角色還不知道銷贓嗎?總監先生,不會那麼簡單的。”
堂路易不動聲響地參加了初次搜查,又守了馬澤魯一會兒。這時他說:“是的,不會簡單的,特別是明明逮住了的人都讓他逃脫了。嗯,馬澤魯,昨晚我跟你說過。但這家夥也真的挺有兩下子的!他也有同謀的,亞曆山大。我敢肯定:他有一幫同謀……別的不說,我家就有……你知道嗎?我家就有!”
他認真詢問了索弗朗的態度和被捕時的細節,就回到自己在波旁宮廣場的公館。
他要做的調查與一些奇怪的事情有關。若說,加斯通·索弗朗在獵取柯斯莫·莫寧頓遺產過程中玩的陰謀值得他注意,那麼勒瓦瑟小姐的表現同樣使他吃驚。
他與馬澤魯通話時勒瓦瑟小姐那聲驚叫,他是絕對忘記不了的,她那驚慌的表情他也忘不了。若不是他那句話,又是什麼東西引起的呢?他當時問馬澤魯說:“你說什麼?弗維爾夫人想死?”事情一目了然,自殺的消息和勒瓦瑟小姐的驚慌之間,很明顯有一種聯係,佩雷納需要竭力找到答案。
他直接進了工作室,立即檢查電話間的門洞。門洞是拱形的,約兩米寬,很低,隻掛著一幅絨布簾子。簾子幾乎總是撩起來的,裏麵的情形清晰可見。簾子下邊,在裝飾用的蔥形線腳之間,有一個活動按鈕,一按,鐵幕就落下來了。兩個鍾頭以前,他就是碰上了這道鐵幕。
他把鐵幕收落了三四次,試驗證明整套機械裝置狀況良好,沒有外力操縱不可能自動落下。所以,是否可以得出結論:那姑娘想害死佩雷納?但她有何動機呢?
他欲要搖鈴喚她進來,打算查個明白。但是思量過後,決定不搖鈴。他從窗戶裏看著她緩緩地走過院子,楊柳細腰,盈盈小步。她那滿頭金發在一縷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上午剩下的時間,他一直坐在沙發上吸煙……他不爽,對自己,對事件本身都不滿意。現在他掙紮於一片混沌中,不僅未抓住一絲半縷真相的光亮,反而被整得黑上加黑、撲朔迷離。他渴望行動,但一旦行動起來,就會遇到新的阻礙,讓他無法實現自己的意願,而且在這些阻礙上,他對對手又無從下手。中午,他搖鈴吩咐仆人送飯來。膳食總管端著托盤,走進工作室,神情激動地叫道:
“先生,警察總監前來拜訪。”
這說明公館上下都知道,堂路易所處的進退兩難的境地。
“嗯,”佩雷納道,“他在哪兒?”
“下麵,先生。我開始並不知……想通知勒瓦瑟小姐。可……”
“你能肯定?”
“這是他的名片,先生。”
佩雷納接過來一看,上麵果然印著:居斯塔夫·德斯馬利翁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借著頭上的鏡子,觀察波旁宮廣場的動靜。有五六個人在廣場上踱步。他認識他們,就是平常監視他的那些人。昨晚他甩掉他們,現在他們又來站崗了。
“沒有加人。”他思量道,“那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總監對我並無惡意。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相信,我救了他的命並不吃虧。”
德斯馬利翁先生走進來,沒有吭聲,隻是微微點頭示意。韋貝爾陪同他進來,就連佩雷納本應得到的敬意也不屑於表示……
堂路易裝出沒看見他的樣子來回敬他,隻端上一把扶手椅。可是德斯馬利翁先生手背在身後,在房裏踱起步來,看架勢是要幾番思量後,才要張口。
眾人也都沉默著,堂路易安詳地等著。忽地,總監停住步子,問道:
“離開理查德—華萊士大道以後,您是直接回的公館吧,先生?”
堂路易接受了這種審問式的談話方式,回答道:
“是啊,總監先生。”
“待在工作室裏?”
“是的。”
德斯馬利翁先生停了停,又說:
“我是在您之後三四十分鍾走的,坐汽車直接回了總署。我在那裏收到了一封快信,您可以看下。您會注意到,信是九點半在交易所寄出的。”
堂路易接過快信,讀到下邊這些大寫的句子:
謹通知您:加斯通·索弗朗逃走後,與同夥佩雷納會合。如您所知,佩雷納就是亞森·羅賓。亞森·羅賓向您提供索弗朗的住址,是為了擺脫他,獨吞莫寧頓的遺產。今早他們又握手言和了。亞森·羅賓告訴索弗朗一處安全的隱蔽住所。他們接頭和同謀的證據很容易找到。索弗朗把他無意中帶在手上的半截手杖交給亞森·羅賓。您可以在佩雷納先生工作室裏找到那半截手杖,就在兩個窗子之間的沙發坐墊下麵。
堂路易聳聳肩。這封信太過荒唐,因為他寸步未離開過工作室。他慢慢地把信折好,還給總監,不帶任何評論。他準備把對話的主動權讓德斯馬利翁先生完全去掌握。
總監問他:
“對這個指控,您如何解釋?”
“我不予回答,總監先生。”
“但它很明確,並且也易於驗證。”
“是的,總監先生,沙發就在兩扇窗戶之間。”
德斯馬利翁先生等了兩三秒鍾,就走近沙發,拿起坐墊。
那半截手杖赫然躺在一個坐墊下麵。
堂路易心中略有些驚愕與氣憤,他根本未想到會有這種奇跡。這件事搞得他一團糟,十分狼狽。不過他還是沉住氣了,無論如何,沒有什麼東西能證實這半截手杖就是加斯通·索弗朗拿在手裏,無意中帶出來的那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