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件事公眾的驚愕不言而喻了。事情發生在這樣的條件下,真就像是變戲法。在公眾眼裏,要說這事是有人利用非慣常法子實現的,索性說是一個很有神通的魔術師在變戲法。
不過,這件事也證明,堂路易·佩雷納提供的情報並非空穴來風,無中生有。四月二十五日夜裏,一如四月十五日夜裏,他預言的事情果然發生了。五月五日夜裏還會收到第三封信嗎?誰也不會懷疑,因為堂路易先前聲明,他說來就會來的,大家都相信他。所以,到了五月五日夜裏,絮謝大道上聚集了大批民眾。那些喜歡瞧熱鬧的人,夜裏在外遊蕩的人成批而來,打探最新消息。
警察總監本人也被這兩次奇跡驚動了,想到現場看個究竟,便親自參加了第三次夜間值勤。他帶來一些偵探,分別安排在花園、過道和閣樓間守夜。他本人和韋貝爾副局長,馬澤魯、堂路易·佩雷納一起守在一樓。
但大家還是瞎忙活了,這隻能怪德斯馬利翁先生。雖然堂路易明確指出,他沒理由這樣做,他仍然決定亮著燈過一夜,看看燈光是否妨礙奇跡發生。在這種情況下是不會出現什麼信件的。不管是魔術師玩什麼花樣,還是匪徒耍什麼陰謀,都得黑暗的疪護。
所以這十天當真瞎忙活了,如果那惡魔般的通信人依舊如此幹下去,把那神秘的第三封信送來的話。
五月十五日夜裏,又開始了值夜。公館外麵,聚攏著同樣看熱鬧的人。他們急切地等待著事情的發生,大氣不敢出,認真聽著任何輕微的響動。他們一眨不眨地看著弗維爾公館,沒人說話,氣氛十分靜謐。
這一次,房間裏燈關掉了。但是警察總監把開關抓在手上。有十次,二十次,他猛地開亮電燈,但桌上仍舊幹幹淨淨。哪怕是家具一聲幹裂的響聲,或是在場的某個人稍微動動的聲響,都引起他的警惕。
猛地,他們齊聲驚呼。有一種怪異的,像是紙張摩擦的聲音打破了安靜。
德斯馬利翁先生已經打亮了電燈。
他不由得一驚。
那封信不在桌上,而是在桌旁的地上,在地毯上。
馬澤魯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偵探們一個個大驚失色。
德斯馬利翁先生瞥了一眼堂路易。他隻是點點頭,不發一聲。
有人去檢查門鎖門閂,卻未發現有撬過的痕跡。
這一天照舊如此。從某種程度而言,人們由於信的內容也理解了這種奇葩的送信方式。這封信終於給絮謝大道雙重謀殺案帶來了一絲曙光。
還是工程師的簽名,日期是二月八日,地址看不清楚。信的內容如下:
親愛的朋友:
喂,我決不受人擺布。我堅決抗爭,鬥爭到最後一分鍾。啊!這是因為現在事情變了樣子。現在我掌握了證據,無可抵賴的證據……我掌握了他們來往的書信!我知道他們一直相愛如初。無論何種情況都擋不住他們結婚。你清楚,這是瑪麗·安娜寫的話:“耐下心,親愛的加斯通,我現在更加勇敢了。阻礙在我們中間的人活該不幸。他勢必要被打發走的。”
好朋友,我要是在鬥爭中死去,你可以在玻璃櫥櫃後麵的保險櫃裏找到這些信(還有我收集的所有指控那可惡女人的證據)。那時,就請你為我報仇,再見!也許,該說:永別了……
這就是第三封信的內容。伊波利特·弗維爾從墳墓深處點了他妻子的名,並指控她是罪犯。他從墳墓深處給出了謎底,並闡述了犯罪的理由:瑪麗·安娜和加斯通·索弗朗相愛。
當然,他們知道何斯莫·莫寧頓上有遺囑,因為他們是從除掉柯斯莫·莫寧頓開始著手的。以便早點得到那筆巨額遺產,他們早下手為妙。但犯罪的根源還是在於一段舊情:瑪麗·安娜和加斯通·索弗朗相愛。
還有一個問題亟待處理,伊波利特·弗維爾委托收信人幫他報仇。這收信人到底是誰呢?他不是簡單地直接地把信交給司法當局,而是繞了這麼大的彎子,費了這麼多心思。難道他是為形勢所迫,必須留在暗處?
針對這些問題,瑪麗·安娜以最出其不意的方式來回答,這倒也符合她的威脅。八天過後,她經曆了長時間的訊問,法官逼她回答她丈夫這位故友是誰。她堅決不予回答,表情麻木冷漠。晚上,回到牢房,她用收藏的一塊玻璃割破了手腕上的血管。
第二天一早,還不到八點,馬澤魯就跑來報信,把堂路易從床上叫起來。馬澤魯手上提著一隻旅行袋。
堂路易聽到這個消息後驚呆了。
“她還活著嗎?”他叫道。
“是的……似乎又救過來了。但又能怎樣?”
“這次,自殺前,她又供認什麼了嗎?”
“沒有。她隻是在一張紙片上寫了幾句話,說她不斷回想,那些神秘信件的來源,得去一個叫朗熱諾先生的人那兒找。她隻認識她丈夫的這個朋友。這也是她丈夫唯一在任何時候都稱為‘好朋友’的人。這位朗熱諾先生隻可能為她辯護,證明她是這場悲劇的犧牲品。”
“好吧,”堂路易說,“那有人能證明她清白,她為何仍要割腕呢?”
“按她說,這些都沒多大意義了。她這一生毀了,她現在唯一期盼的,就是休息,就是死。”
“休息,休息,也隻有一死,她才能得到休息。若發現真相對她是一種拯救,那真相大概就浮出水麵了。”
“您說什麼,老板?您發現新線索了?您明白了?”
“嗯!也隻是一點點頭緒而已。但不得不說這幾封信準時送來,實不符合常理,好像給我些提示……”
他思考了會兒,又說:
“那三封信上麵模糊不清的地址,拿去仔細檢查了嗎?”
“檢查並辨認出來了,收信人寫的是朗熱諾的名字。”
“這朗熱諾住在哪裏呢?……”
“據弗維爾夫人說,住在奧爾納的弗爾米尼村。”
“在信上辨出了弗爾米尼這幾個字?”
“沒,信上寫的是挨近的城市。”
“城市名字是?”
“阿朗鬆。”
“你往那兒去?”
“是的,總監派我馬上趕到,我到殘老軍人院去坐火車。”
“也就是說,你搭我的汽車,一起走?”
“老夥計,我們一起去。我應該活動下,我發現公館裏的空氣太差勁了。”
“太差勁?您指的是?”
“沒什麼。”
半小時後,他們乘車行駛在去凡爾賽的公路上。佩雷納親自駕駛他的敞篷汽車,開得極快,嚇壞了馬澤魯,不住地念著:
“媽呀,開這麼……還能活命嗎?老板,您開得太猛!……您不怕翻車?……您忘了那天的事兒了?”
他們趕到阿朗鬆吃午飯,飯後去了中心郵局,郵局職員不知道朗熱諾先生。還有,弗爾米尼村有郵政所。
因為信封上蓋的是阿朗鬆的郵戳,那就隻能假設朗熱諾先生是讓人把他的信寄到郵局待領的。
堂路易和馬澤魯又去了弗爾米尼村,那裏,郵件收發員也不認識有個叫朗熱諾的人,雖說弗爾米尼隻有千把居民。
“問下村長吧。”佩雷納說。
在村公所,馬澤魯出示了身份證件,把來意向村長說明。
村長點點頭,說:
“朗熱諾老頭……我覺得他……是個實誠正派人……以前在首都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