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假設索弗朗有一枚另配的鑰匙,雖說這不大可能。可是,公館裏有這麼多警察把守,他們兩個怎麼能逃得出去呢?他來回看了看四周,突然恍然大悟。牆壁上開了窗戶的部分是牆壁最低矮的部分,那段牆就像一隻寬大的箱子,包了木頭的窗台和窗戶就像箱蓋。打開箱子的裏麵可以看見一段窄窄的消防梯,那梯子一直通到下麵……
堂路易頓時想起了一段往事,前麵那個房主瑪洛內斯庫伯爵的祖先,就是藏在古老的府邸裏,逃過了搜捕,度過了大革命的風暴。現在一切都明白了。厚牆上開出的一條通道,通往遠處的一個出口。弗洛朗斯就是從這條通道進出公館的。加斯通·索弗朗也是從這條通道安全出入的,他們兩人潛入他的房間,竊取他的秘密,也正是通過這條通道。
“他們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尋思道,“大概,還不完全信任我……”
不過,他的目光被桌上一張紙吸引了。加斯通·索弗朗在上麵匆匆寫了幾句話:
我們不想連累您,想自己試一試,看能不能跑出去。假如我們被抓的話,那就是我們倒黴。最重要的就是想讓您保持自由。我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了。
在這幾行字下麵,有弗洛朗斯寫的幾個字:
救救瑪麗·安娜
“啊!”他被這種情況弄得不知所措,囁嚅道,“他們為什麼不聽我的話?我們這一下分開了……”
警察在樓下撞過道門,他們想出來。在門被撞開之前,也許他還有時間跑到汽車上。但是,他更想沿著弗洛朗斯和索弗朗逃走的路線找一找,也許他還有可能找到他們,在危險的時候還可以救他們一命。
於是,他跨過窗台,把腳踏上梯級,爬了下去。
下了二十幾級,到了二樓。那裏,借助電筒光,他鑽進一條低矮的拱形的隧道。如他所想,後牆裏的隧道十分狹窄,僅能側身通過。
在隧道的三十米遠,有個九十度的彎,又走了沒多遠,一張翻板活門打開了,又露出一截樓梯,那兩人肯定是從這兒走的。他沿著樓梯下去,發現有一道光亮。原來他下到一個大壁櫃裏,櫃門開著,兩道床幃也拉開了。平時想必是合著的。壁櫃下麵是一張床,幾乎占據了整間凹室。走出凹室,來到隔壁房間,他十分驚訝地發現,原來這裏就是弗洛朗斯的客廳。
這一次他明白了。出口並不是秘密,因為它可以通到波旁宮廣場,而且是很安全的。弗洛朗斯就是從這裏把索弗朗引進公館裏她的套房的。他穿過前廳,下了幾級台階,走到離配膳房幾步遠的地方,下樓梯到了公館的地下室。晦暗之中,有一道矮門,是經過路障的唯一通道,上麵開了一個小窺視孔,透出一絲亮光。他摸著了鎖,終於出來了,他打開門。
“媽的!”他罵了一句,往後一跳,順手把門一碰,鎖上了。
兩個穿製服的警察正守在出口,一見他出來,就準備撲過來。
這兩人是從哪裏來的?他們攔阻了索弗朗和弗洛朗斯外逃嗎?不過,如果是那樣的話,堂路易就可以見到那兩個逃跑的人,因為他們走的也是這條路。
“不對。”他想,“他們跑出去以後,出口才被封鎖的。混蛋!怎麼輪到我逃的時候,就沒那麼容易了呢!難道我要像個兔子一樣,被人在窩裏活活逮住?”
他又登上地下室的樓梯,打算來個出其不意,從回廊潛入正院,跳上汽車,衝出門去。但他走到車庫,正要進院裏時,發現那被關著的四名警察突然從樓房裏出來了,他們一邊走一邊大聲地嚷嚷,還比劃著。並且,他還聽到大門和門房那邊傳來的嘈雜聲。有好幾個男人的聲音攪成一團,好像在爭吵。
或許這是個機會,他可以趁亂溜出門去,他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探頭張望。
他所看到的情景讓他大吃一驚:
加斯通·索弗朗被推搡著、辱罵著,並且雙手戴著手銬,他被逼到了牆角,保安局和警察總署的人將他團團圍住。
加斯通·索弗朗被抓住了!兩個逃跑者與警察之間上演了一場什麼樣的慘劇?堂路易擔心起來,心一下收緊了,他把頭探得更往外了一些。可是他沒有看見弗洛朗斯。可能,那姑娘逃脫了。
這時韋貝爾出現在台階上,他的話證實了堂路易的希望。韋貝爾氣得怒不可遏。他被關在黑屋子裏,遭受了失敗的恥辱,自然惱羞成怒。
“啊!”他發現被抓的加斯通·索弗朗,叫道,“逮著一個!加斯通·索弗朗!一隻肥的……在哪兒逮著的?”
“波旁宮廣場上。”一個偵探說,“我們看見他從地下室的門裏溜出來。”
“他的同謀呢?勒瓦瑟小姐?”
“沒逮著。她先出去的。”
“堂路易呢?沒有讓他走出公館吧?我已經下命令了逮著他。”
“那兩人逃出去五分鍾後,他也想從地下室逃出去。”
“誰告訴你的?”
“守在地下室門口的一個警察。”
“然後呢?”
“他又退回了地下室。”
韋貝爾快活地笑起來。
“他會被我們逮住的!這一下該他倒黴了!想跟警方搗蛋的反叛分子!……幫凶!總之!這一次我要揭開他的真麵目!過來!過來!夥計們,兩個人看守索弗朗。四個人守住波旁廣場,拿好槍。兩個人把守屋頂,其他人跟我走。搜,夥計們!”
堂路易不等那些人衝過來。他已經了解了他們的意圖,便悄悄地往後退到弗洛朗斯的房間。由於韋貝爾還不知道可以通過回廊,直接進入到弗洛朗斯的套房,他還來得及在房裏檢查翻板活門的機械裝置靈不靈。他發現一個壁櫃開在臥室凹室的床幔後麵,十分隱蔽,一般人發現不了。
他鑽進秘密通道,上了第一段樓梯,沿著開在牆裏麵的通道,爬上通往三樓小客廳的樓梯。探頭進屋仔細檢查以後,他發現翻板活門緊貼護壁板,做得嚴絲密縫,根本看不出來,於是又放心地縮回腦袋,關好活門。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頭頂上一片喧嚷,那些人進屋搜索來了。
五月二十四日下午五點,局勢變成這樣:弗洛朗斯·勒瓦瑟已經被通緝;加斯通·索弗朗進了監獄;弗維爾夫人在監獄裏絕食。堂路易相信他們是無辜的。也隻有他才可能救出他們,然而他被堵在公館裏,受到二十名警察的圍捕。
他是沒有希望得到莫寧頓那筆遺產了,因為他這個受饋贈人也開始公然反抗社會了。
“好極了!”堂路易冷笑道,“這才是我所理解的生活。問題很簡單,有多種方式可以說明。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不出家門,怎麼可能一夜之間暴富?一個彈盡糧絕、手下再無一兵一卒的將軍,怎麼可以挽回敗局?長話短說,我,亞森·羅賓,處於現在這個境地,又怎麼可能出席明晚在絮謝大道的聚會,並據理力爭,救出弗維爾夫人、弗洛朗斯·勒瓦瑟、加斯通·索弗朗,同時也附帶救出我的好友堂路易·佩雷納呢?”
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可能是他們上屋頂去搜了,他們也許會把牆壁都審問一通。
堂路易趴在地上,把臉埋在臂彎裏,閉上眼睛,喃喃說道:
“動腦子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