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封神秘的信,照一家報紙的說法,那是“由魔鬼投郵魔鬼寄送”的第四封信!五月二十五日的夜晚臨近時,公眾那確實非同一般的激動,想必大家都記憶猶新……
那時一些新消息把公眾的好奇心推到了最高點。大家一會兒聽說堂路易·佩雷納的秘書,索弗朗的同謀弗洛朗斯·勒瓦瑟逃跑了,一會兒又聽說索弗朗被逮捕歸案了,一會兒又聽說堂路易·佩雷納下落不明了。這個人物,公眾出於充分的理由,堅持認為他就是亞森·羅賓。
警方自以為勝券在握,凶案的所有案犯幾乎都已查明並被抓獲,漸漸地變得不謹慎起來,於是,從那個記者披露的細節裏,人們獲知堂路易來了個大轉彎,人們猜出了他對弗洛朗斯·勒瓦瑟的愛慕,以及他反叛的真實原因。看到這令人驚愕的人物投入這場新的鬥爭,公眾激動得直哆嗦。
如果他想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擺脫追捕,他會幹什麼呢?並讓瑪麗·安娜和索弗朗恢複自由,就必須介入今夜將發生的事件,以各種方式參與進去,通過逮捕傳遞第四封信的隱秘的信使,或帶去的無可否認的解釋,來證明那三人是無辜的。總之,他今夜必須到場,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
其次,還有一些不好的消息是關於瑪麗·安娜的,因為她已經下定決心,堅決要尋短見。獄方沒有辦法隻能通過人工的辦法給她輸送養料維持生存。在聖拉紮爾醫務所裏,可以看到醫生們非常地焦急。堂路易·佩雷納會及時趕到嗎?
最後,還有一點,就是爆炸的威脅。第四封信送出十天之後,弗維爾工程師的公館將會被炸為廢墟。大家想到那敵人預告的事,無不按時發生,就更覺得這個威脅真正駭人聽聞。雖說離爆炸的日子還有十天,大家都是這麼想的,但事情本身呈現出一種越來越悲傷的色彩。
所以這天晚上,真正出現了人頭攢動的景象。人們從米埃特、奧特伊兩頭湧入絮謝大道。他們中不但有來自巴黎市區的,還有來自郊區的。甚至還有人專門從外省趕來,因為這節目實在是太精彩了,大家都爭相一睹。
可是大家隻能隔得老遠觀看,因為警察在左右兩頭離公館一百米遠的地方,分別設置了障礙,並把翻過公館對麵山坡的人趕到城防工事的護牆壕裏。
布滿烏雲的天空陰暗暗的,偶爾才能看見朦朧的月亮投下的幾縷清暉。幾道電光劃過長空,遠處傳來隆隆的雷聲。有一些孩子在學動物叫,還有人在唱歌。人們成幫結隊的,有的坐在街邊長椅上,有的站在人行道上,有的吃東西,有的喝飲料,但他們都在談論著案情。
幾個鍾頭就這樣過去了,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公眾的期待絲毫沒有滿足,有些人已經感到厭倦,尋思是否還是離去為好,因為索弗朗已經關進牢房,第四封信很可能不會像先前三封,從神秘的黑暗中出現了。
然而,大家還是沒走:因為堂路易·佩雷納還沒來。
晚上十點,在弗維爾工程師遇害的大房間裏有警察總監、警察總署的秘書長、保安局長、保安局副局長韋貝爾、馬澤魯隊長和兩名警察。其他房間裏另有十五名警察看守著,屋頂、正門和花園也有二十名警察守著。
下午,警察把公館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再次搜查了一遍。但也和前次一樣,沒有結果。不過他們作了決定,誰也不能睡。隻要第四封信送到大房間某處,大家就希望知道,也一定會知道送信人是誰。在警察眼裏,是不存在什麼奇跡的。
接近午夜的時候,德斯馬利翁先生派人給值勤的警察送上咖啡。他自己也喝了兩杯,而且在房間裏不停地走過來走過去,一會上樓梯看看,一會又上閣樓看看,一會兒又到前廳和候見室走上一圈。他還讓人把所有的門都打開,所有的電燈都亮著,給值夜監視提供最便利的條件。
對此,馬澤魯提出不同意見:
“總監先生,您一定還記得,我們開著燈守過一次。那次信就沒有送來,隻有熄了燈,信才會送來。”
“那我們再試一次吧。”德斯馬利翁說。其實,不管怎樣,他是怕堂路易插手。因此,他采取了許多措施,來阻礙堂路易介入這件事情。
不過,隨著夜色漸深,大家都有些不耐煩了。本來大家都做了戰鬥準備,一個個勁鼓鼓的,希望有用武之地。於是他們細心聽著,一個勁地觀察周圍的動靜。將近一點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表明了大家都緊張到什麼程度了。二樓上響了一槍,接著響起一陣吆喝。一查情況才知道,原來是兩個警察巡邏,走了一圈回來,竟沒有認出對方來。其中有一個朝天放了一槍報警,讓大家都虛驚一場。
這時,公館外麵看熱鬧的人少了一些。德斯馬利翁把花園門打開一條縫,注意到這一點,便下令可以讓他們靠近一點,但不許越過人行道邊。
馬澤魯對他說:
“幸好今天晚上不會發生爆炸,總監先生,不然,這些無辜的人們會和我們一起遭殃的。”
“十天以後也不會發生爆炸,正如今夜不會有信來了。”德斯馬利翁先生聳聳肩,斷言道。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
“另外,到了那一天,我會下死命令的,嚴禁他們靠近。”
現在是兩點十分。
兩點二十五分,總監點燃一支雪茄,保安局長笑著提意見:
“下一次您可不許點煙了,總監先生,不然太危險了。”
“下一次,我再也不來了,免得浪費時問。”德斯馬利翁先生說,“因為我確信,信的故事已經結束了。”
馬澤魯插嘴道:
“誰知道……?”
又過了幾分鍾……德斯馬利翁先生坐下來。其他人也各自找了位子坐好,誰也不再說話。
突然,他們同時一跳而起,同樣一副驚愕的表情。
原來是響起了一陣鈴聲。
鈴聲……這怎麼可能呢?
他們立即聽出鈴聲來自何方。
“電話。”德斯馬利翁先生低聲道。
他真是大吃一驚,在場的人也都驚訝極了,想不到弗維爾公館的電話竟然還能打通。
總監走近電話機,鈴聲再次響起。
他說:
“也許是署裏打來的,有緊急情況。”
響起了第三聲……
他摘下聽筒:
“喂……您要找誰?”
對方的聲音顯得是那樣地遙遠,那樣地虛弱無力,他隻能聽出一些斷斷續續的句子。他大聲道:
“大聲點!……什麼?您說什麼?您是誰?”
對方嘟嘟噥噥地說出幾個音節,總監似乎驚呆了……
“喂!”他說,“……我不明白……請再說一遍……喂……您是誰?”
“堂路易·佩雷納。”對方說得清楚一些了。
“嗯?什麼?堂路易……佩雷納。”
他準備掛上話筒,埋怨道:
“惡作劇……都什麼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粗聲粗氣地對著話筒說:
“您究竟是誰?是堂路易·佩雷納?”
“對。”
“你問什麼?”
“幾點了?”
“幾點了!”
總監生氣地揮了一下手,倒不是因為這個荒謬的問題,而是因為他確鑿無疑地聽出了堂路易·佩雷納的聲音。“你還想說什麼?”他努力克製住自己的厭惡情緒,問道,“你又想玩什麼花花點子?你在哪?”
“在我公館裏,鐵幕上邊,我工作室的天花板上。”
總監有點困惑,重複了一句:
“在天花板上?”
“是的。說真的,我是筋疲力竭了。”
“你等著吧,有人會來救你的。”德斯馬利翁先生說,變得開心起來。
“總監先生,等會再說這事,您先回答我的問題。快……不然,我不知道能不能支撐到……幾點了?”
“啊!這個……”
“我請求您……”
“兩點四十。”
“兩點四十!”
堂路易嚇了一跳,似乎出人意料地恢複了一點氣力。他那有氣無力的聲音忽然有了生氣,口氣一會兒專橫,一會兒失望,一會兒哀求,一會兒又充滿自信,試圖說服對方。他吩咐道:
“總監先生,快離開那……大家都要趕快離開那……離開公館……公館三點鍾要爆炸……是的……我向您發誓……第四封信以後十天,就是今天,因為前麵推遲了十天……正是今天夜裏三點。您回憶回憶今早韋貝爾副局長搜出來的紙條上的字:‘切記:爆炸與信互不相關,將在清晨三點發生。’總監先生,今天清晨三點!啊!快點撤離,我求求您……所有人都撤離,一個也不要留……必須相信我的話……整個案子的真相我都清楚……無論什麼都阻止不了爆炸的發生……走吧……趕緊離開……啊!真可怕……我覺得您不信任我……我沒有力氣了……快離開吧,你們所有的人……”
他還說了幾句話,但德斯馬利翁先生沒有聽清,接著通話就斷了。盡管總監聽到一些叫喊,他覺得這些叫喊十分遙遠,似乎是隔話筒很遠的聲音。
他掛上話筒。
“各位,”他微笑著說,“現在是兩點四十三分。我們的好朋友堂路易·佩雷納說,再過十七分鍾,我們都將會被炸死。”
雖然大家都覺著這個恐嚇很有意思,心裏還是感覺恐慌不安。韋貝爾副局長問道:
“總監先生,是堂路易?”
“正是他本人。他藏在自己工作室頂上的那個洞裏,又饑又渴又累,他餓得快不行了。馬澤魯,你去抓他……如果他沒有耍什麼新花招,那就確實在窩裏。你有逮捕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