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可以判斷,弗洛朗斯沒有離開聖路易島或者聖路易島附近。
韋貝爾他們在這裏守了一晚上,他把指揮部設在一家小酒店裏。情況都集中報到這裏,警察們也不時來這裏聽取吩咐。此外,他與警察總署也保持聯係。
十點半鍾,總監派一小隊警察前來接受副局長的調遣。馬澤魯從魯昂趕了回來,懷著對弗洛朗斯的滿腹怨恨,和這隊警察一起來了。
調查依然進行著。慢慢地,堂路易取得了領導權。可以這樣說,韋貝爾是在他的授意之下去敲這家門或者去問那個人。
到十一點,查訪仍無結果。堂路易十分著急,心緒煩亂,一肚子的火。
不過,子夜剛過,一聲尖厲的哨子把所有人馬都召到島東頭的昂儒碼頭盡頭。兩個警察等在那裏,好多路人都圍在了那裏。他們發現,出了小島稍遠一點的位置,在亨利四世碼頭,一座房子前停著一輛出租車,爭吵聲不斷地從那個房子裏傳了出來,接著汽車就朝萬塞納方向開走不見了。
大家朝亨利四世碼頭跑去,很快找到了那座房子。底層有一道門直接通往人行道,出租車幾分鍾以前就是停在這門口的。從一樓出來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是被男的拖著走的。出租車門關上時,聽到那男的在裏麵吩咐:
“司機,聖日耳曼大道。沿河馬路……再走去凡爾賽的公路。”
不過看門女人提供的情況更準確。底層的房客她隻見到一次,就是當天晚上,他用彙票付房租的時候,彙票上的簽名是夏爾。房客很長時間才回來一次,因此她覺得好奇。她的房間挨著他的套房,她就專心聽他房間的動靜。隻聽見男的在跟女的吵架。有一段時間,男的叫的聲音特別大:“弗洛朗斯,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明天一早我就拿出所有證據,證明我是清白的。你要是不肯成為我的妻子,我就上船離開這裏,我都作好了安排。”
過了一會兒,他又笑起來,大聲說:
“弗洛朗斯,難道你是在怕什麼?也許,你是怕我殺了你?我不會那樣做的,不會的,不會的,你放心……”
看門的那個女人沒有聽到下麵他們說的話。但是有這幾句話,就足以證明堂路易並不是無緣無故地擔心了。
堂路易抓著副局長的胳膊,說:
“趕緊去吧!我早就知道,那家夥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那是隻老虎!他會殺死她的!”
五百米外停著兩輛警察總署的汽車,他拽著韋貝爾就往那兒跑。馬澤魯還想反對:
“最好搜查一下每一個房間,采集痕跡……”
“嗨!”堂路易叫道,加快了速度,“房間、痕跡,再來搜也不遲……而他,他現在占了先……帶走了弗洛朗斯……他會殺死她的……那是個圈套……我可以肯定……”
他就這樣使出全身的力氣,在夜裏大聲喊叫著,並且拖著兩個人拚命走。
他們飛快地走進汽車,他們走近汽車。
“快發動汽車!”一看見汽車,他就吩咐司機,“我親自開。”
他想登上司機座,可是韋貝把他推到後座,說:
“不用了……司機是熟手,開得比你快。”
堂路易、副局長和兩名警察迅速地鑽進車裏。馬澤魯在司機旁邊坐下。
“去凡爾賽的大路!”堂路易吩咐。
汽車開動了。他繼續說:
“我們一定要抓住他!……你們要清楚這一點,不能錯過這次機會,他肯定會讓司機開得飛快,但我們也不能逼得太近,不能讓他知道後麵有人在追他……啊!強盜,我們馬上就能追上他了……快點,司機!可為什麼我們要坐這麼多人?副局長,你我兩人就夠了……嗨!馬澤魯,你下車吧,坐另一輛車……是啊,副局長,這很荒謬,對吧?”
他不說話了。因為他是坐在後座,夾在副局長和一個偵探之間,他便朝車門探起身子,喃喃道:
“啊!這個犯傻的人,這是開到哪了?都走錯路了……瞧,瞧,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答案卻隻是一陣笑聲。韋貝爾快樂得直跺腳。堂路易正要罵,又忍住了,費了好大的勁,想跳出汽車。可是被六隻手按著,動彈不得。副局長揪著他的領口,兩個警察按住他的手。汽車裏麵太狹小,沒法掙紮,而且,他感到,一支手槍冷冰冰的,正頂著他的太陽穴。
“別動!”韋貝爾假裝喝斥道,“再動我就斃了你。哈哈!你沒想到有這一天吧……嗯!韋貝爾報仇的這一天!……”
看到佩雷納還在掙紮,他又凶狠狠地說了一句:
“該你倒黴……我數三下……—……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出了什麼事?”堂路易問。
“總監的命令,我剛收到的。”
“什麼命令?”
“如果弗洛朗斯仍未抓到,就把你帶到看守所。”
“你有逮捕證?”
“有。”
“然後?”
“然後就沒事啦……衛生檢疫所監獄……預審……”
“可是,見鬼,那老虎在這期間跑了……不,不,一定是腦子沒開竅!……這些人多蠢啊!啊!他媽的!”
當他發現汽車開進看守所的院子時,他火冒三丈,猛一挺身,拿下了副局長的槍,一拳把一個警察打昏。
可是汽車門口擁上來十幾個警察,任何反抗都無濟於事。他明白這一點,怒火更盛。
“一群白癡!”他罵道。那些警察把他團團圍住,推到書記室門口搜身。“一群飯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哪有你們這樣辦案的?罪犯伸手可及,你們卻放走他,反把一個正派人抓起來……罪犯逃走了……罪犯要殺人……弗洛朗斯……弗洛朗斯……”
在燈光照耀下,在警察的挾持下,他顯得極為無奈,又顯得極有活力。
警察拖著堂路易向前走。他猛地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力氣,站直身子,甩開那些警察——他們就像一群獵狗一樣死死纏著他,撲在奄奄一息但寧死不屈的野獸身上——又擺脫韋貝爾,招呼馬澤魯過來,他壓著滿腔怒火,鎮定地吩咐道:
“馬澤魯,快去找總監!……請他給瓦朗格萊打電話……是的,總理……我想見總理……請向他通報。告訴他是我……是我,是那個騙了威廉二世的人……我的名字?他一聽就知道。他要是記不起來了,就提醒他。這就是我的名字。”
他的話語像軍隊命令一樣簡潔斷斷續續的。他停頓了幾秒鍾,待呼吸更平緩以後,又說道:
“亞森·羅賓!讓總監給他打電話,就說這個名字,就說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亞森·羅賓有要事要麵告總理。’讓總監立即打電話。要是總理日後知道我的請求沒有轉達,準會十分生氣的。去吧,馬澤魯,先辦完這件事,然後再去查找罪犯的蹤跡。”
看守所所長慢悠悠地打開了收審登記簿。
“所長先生,寫上我的名字,亞森·羅賓。”堂路易道,“寫上:亞森·羅賓。”
所長微微一笑,回答說:
“您要是讓我寫別人的名字,倒真是為難我了。可逮捕證上寫的正好是這個名字:亞森·羅賓,又名堂路易·佩雷納。”
堂路易聽說這話,打了個寒噤。亞森·羅賓被捕了,他的處境要危險得多。
“啊!”他說,“看來他們決定……”
“我的上帝啊!就是這樣的,”韋貝爾得意洋洋地說,“我們決定打擊亞森·羅賓就從正麵來,因為鬥牛就從牛角上動手。這要點氣魄,嗯?好吧!我們還有很多辦法等著你呢。”
堂路易站著不動,隻是扭轉頭,叮囑馬澤魯說:
“別忘了我的囑咐,馬澤魯。”
對他的呼喚,馬澤魯竟不答腔,他又遭到了打擊。
仔細一看,堂路易嚇了一跳,因為馬澤魯也團團被人圍著,整個人被人牢牢抓著。可憐的馬澤魯隊長一動不動,一聲不吭,隻是流淚。
韋貝爾更得意了。
“亞森·羅賓,你應該原諒他。因為他是你的同伴,如果不是監獄的牢友,至少是看守所的牢友。”
“啊!”堂路易挺起身子,“你們也要關押馬澤魯?”
“總監的命令,合乎手續的逮捕證。”
“什麼罪名?”
“亞森·羅賓的同謀。”
“他,我的同謀!去你們的!他可是世界上最誠實的人!”
“不錯,是世上最誠實的人。可並不能禁止人家把寫給你的信寄給他,也不能禁止他把信交給你。他知道你躲在什麼地方,這就是證據。再說,還有好多事情,以後都會告訴你的,亞森·羅賓。”
堂路易無奈的低聲歎道:
“可憐的馬澤魯!”
又大聲說:
“別哭了,老夥計,不過就是住一夜罷了。是的,我們一塊兒幹,幾個鍾頭之內連國王都要打倒。別哭了,我會給你找一個更美好、更尊貴、更賺錢的位置,你的事包在我身上。可能你會認為我考慮事情不周全,當然,我自己也這樣認為!不過你是了解我的!所以,明天隻要我出去了政府就會釋放你,還要封你當上校,還要給你元帥的薪餉。別哭了,馬澤魯。”
然後,他轉向韋貝爾,用長官發號施令,以知道無人敢爭辯的口氣對他說:
“先生,我剛才托付給馬澤魯的事,要請你幫我辦。首先通知警察總監,說我有極重要的事,要麵見總理,然後去凡爾賽,今天晚上就能查到那個老虎的蹤跡。先生,我知道你的長處。這事就完全托付給你的熱情與勤勉了。明天中午見吧。”
說罷,他仍然像一個發號施令的長官,讓人領進牢房。
現在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五十分。那隻老虎帶著弗洛朗斯,像帶著一件戰利品,在大路上逃竄有五十分鍾了。他覺得以後難以從老虎手上奪回弗洛朗斯了。
牢門關上,插上了銷子。
堂路易心想:
“總監先生肯定會明天早上給瓦朗格萊打電話的。所以,等到我獲釋的時候,罪犯已經搶先占了八個鍾頭的時間。八個鍾頭呀……真倒黴!”
他又思索了一陣,然後聳聳肩膀,一副無事可做隻好等待的無奈神氣。他撲倒在床上,喃喃道:
“睡吧,亞森·羅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