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跑、生活……甚至找死,都靠這些東西。總理先生,再見。”
在門廳,德斯馬利翁先生命令偵探給他們這位囚犯讓路。
堂路易問道:
“總監先生,韋貝爾副局長把那強盜汽車的情況通報過來沒有?”
“他認為凡爾賽來了電話。那是一輛桔黃色的汽車,彗星公司的產品。司機坐在左邊,戴一頂灰布鴨舌帽,帽舌是黑皮的。”
“謝謝,總監先生。”
他們兩個人一起從總理官邸走了出來。
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就這樣辦成了:堂路易自由了。不到一個鍾頭的談話,他贏得了行動和發起最後一戰的權力。
外麵停著警察總署的汽車,在等著他們。堂路易和總監先生上了車。
“伊西—萊穆利諾,”堂路易道,“十檔!”
汽車飛速駛過帕西,又穿過塞納河。才十分鍾工夫,就到了伊西—萊穆利諾機場。
因為風很大,沒有一架飛機拖出機庫。
堂路易快速奔向機庫,門上寫著人名。
“達瓦納!”他輕聲喚道,“我有事找你。”
機庫門立即開了。一個矮胖,長著一張紅紅的長臉的男人,在一旁吸煙,另一些機械師則圍著一架單翼機忙碌。這矮胖子就是達瓦納,大名鼎鼎的飛行員。
堂路易急忙把他拖到一邊。他是從報紙上知道這位飛行員的,立即直截了當地開始了談話。
他攤開法國地圖說:先生,“我心愛的女人被一個歹徒劫持了,他朝南特方向逃竄,我要去追捕他。劫持是半夜發生的,現在是上午九點。假設那是一輛普通的出租汽車,司機沒有理由要損害它,隻是開中速,包括停車的時間,大概每小時走三十公裏。十二小時後,也就是到中午,那家夥走了三百六十公裏,也就是在這裏,到了昂熱與南特之間的某一處地方……”
“德裏夫橋。”達瓦納點頭,表示同意。
“好。假定另一方麵,一架飛機早上九點從伊西—萊穆利諾起飛,每小時一百二十公裏,中途不停……三小時後,也就是到了中午,正好飛到德裏夫橋。那時汽車將從那兒通過,對嗎?”
“一點兒不錯,肯定是的。”
“那好,隻要我們確定是對的,一切就好辦了。你的飛機能載一個乘客嗎?”
“有時可以。”
“那我們出發吧。”
“不行,我沒有飛行許可證。”
“警察總監就在這兒,而且總理和他的意見一致。有他負責,你放心起飛好了。我們走吧,你還有什麼條件?”
“看情況,你是誰?”
“亞森·羅賓!”
“我的上帝呀!”達瓦納叫道,顯然他很吃驚。
“亞森·羅賓。你應該從報上得知了大部分事情經過。昨夜被劫走的,就是弗洛朗斯·勒瓦瑟。我要去救她,你要多少錢?”
“一分也不要。”
“這我也太過意不去了。”
“怎麼會呢,我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這也算是您在給我做廣告。”
“好吧,可你必須保持沉默到明天。我買你的沉默,這是兩萬法郎。”
十分鍾後,堂路易穿上飛行服,戴上配有眼鏡的飛行帽。飛機起飛了,升到八百公尺高,以避開氣流,在塞納河上空轉了個彎,就一頭向法國西部紮去。
凡爾賽,曼特農,沙特爾……
堂路易從未坐過飛機。法國征服藍天的時候,他正在外籍軍團和撒哈拉沙漠裏征戰。盡管任何新感受都能讓他激動,又有哪種感受能比乘坐飛機邀遊長空這種感覺讓他動情呢?然而他卻絲毫也沒感受到人第一次離開地麵那種神仙一般的快樂。他精神集中,神經緊張,全身都很興奮,激動地注視著地麵。雖然現在還見不到那輛車,可是一定會見到的。
在出人意料的翅翼和馬達的喧鬧聲中,在遼闊的長空,在無盡的地平線上,他的眼睛隻搜索著那輛汽車,他的耳朵隻傾聽著那看不見的汽車的轟鳴聲。這種感覺,是追逐獵物的獵人那粗獷強悍的感覺!他現在就像一個看準獵物的猛禽,那萬分驚慌,四處逃竄的小動物,別想逃過他的利爪!
諾讓—勒洛特魯……拉費爾泰—貝爾納……勒芒斯……
兩個同伴沒有交談一句,達瓦納坐在前座,佩雷納望前麵時,能看到的隻是他那寬闊的肩背和粗壯的脖子。稍低下頭,就能看到腳下那無垠的天空。可是,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條白緞子一般的公路上。它從一座城市延伸到另一座城市,從一個村莊又延伸到另一個村莊。有時,他好像繃緊了似的筆直筆直的;但有時候它又軟綿綿的,彎來扭去,不是被一個河灣就是被一座教堂截斷。
弗洛朗斯和劫持者就在這白緞子上,在某個越來越近的地方!
毫無疑問,那輛桔黃色的汽車仍在毫不鬆勁地有耐心地往前行駛,駛過一公裏又一公裏,駛過平原又駛過山穀,穿過田野又穿過森林,然後,還將穿過昂熱,駛過德裏夫橋。那不為人知的南特就在緞帶盡頭,聖納澤爾,輪船就要啟航。凶手即將勝利……
想到這裏他不禁笑了,好像在預見了自己的勝利——那鷹隼對獵物的勝利、飛行對步行的勝利——以外,他還可以預見別人的勝利似的!他沒有一秒鍾想到敵人可能走另一條路逃跑。他有這分自信,這自信是那麼地強烈,簡直就是事實,他覺得敵人根本不可能違背他。他確定汽車一定會去南特的公路;而且一定是以每小時三十公裏的中速行駛的,而他的飛機是每小時一百二十公裏,他和敵人一定會在確定的地點——德裏夫橋,在確定的時刻——中午相遇。
現在腳底下是一個大城堡,一大片房屋,有一些樓塔,它們是尖頂的,他確定這是昂熱城。
堂路易問達瓦納現在什麼時刻,達瓦納說:十一點五十。
這時他們已經飛過昂熱城,下麵又是姹紫嫣紅的原野,一條公路從中穿過。
在這條公路上,行駛著一輛黃色小汽車。
黃汽車!強盜的汽車!劫持弗洛朗斯·勒瓦瑟的汽車!
堂路易狂喜而吃驚,他就知道肯定能追上這輛汽車!
達瓦納回過頭來,大聲問:
“攆上了,對嗎?”
“對。俯衝過去。”
飛機駛過長空,直奔汽車的方向,仿佛一轉眼就能追上汽車。
於是達瓦納放慢速度,保持在兩百米的高度,稍稍落後一點。
汽車裏的情景他們看得清清楚楚。左邊的駕駛座上坐著司機,戴一頂灰布鴨舌帽,帽舌是黑皮的。汽車是彗星公司生產的。正是他們追蹤的汽車。弗洛朗斯和劫持者都在車裏。
“總算追上你這個可惡的家夥了!”堂路易心想。
他們保持同樣的距離,又飛了好遠。
達瓦納等待堂路易示意。可是他遲遲不發信號,因為他正在感受著自己的能力如何強大。這種感受夾雜著自尊、仇恨和殘忍,而顯得格外強烈。他確實就像一隻展翅滑翔的雄鷹,他的爪子在抓住獵物之前,激動得不停地抽動著。不一會,他又恢複了鎮靜,掙脫了束縛,振翅飛上天空,終於飛到了有氣無力的獵物頭頂上!
他在座位上直起身子,給達瓦納作了些必要的指示。
“不要靠得太近,”他說,“不然,我們會被一顆子彈毀掉的。”
飛機又飛了一會兒。
忽然,公路在一公裏外分成了三道,所以形成一個很寬的分岔口,三條道路之間,正好有一塊三角形的草地。
“要降落嗎?”達瓦納回頭問。
附近就是空蕩蕩的田野。
“降!”堂路易叫道。
飛機好像突然被一股不可抵擋的力量迅猛地一推,像子彈一樣朝目標飛去。它在離汽車一百米的上空飛了過去,然後,突然一下又控製住自己,選擇好降落地點,像一隻夜鳥似的,無聲地避開樹木、樁子和柱子,穩穩地降落在岔道口的草坪上。
堂路易跳下飛機,迎著汽車跑去。
汽車飛駛而至。
堂路易站在路中央,舉著兩支手槍,喊道:
“停車!不然我就開槍了!”
司機嚇壞了,趕忙踩了刹車,汽車停了下來。
堂路易跨到一個車門前。
“媽的!”他大罵一聲,氣得他無端開了一槍,打碎了玻璃。
因為車裏隻有司機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