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外科醫生的建議,蒙代伊看似長得這麼壯實,卻太受不得打擊了,而且麻醉藥使他思想混亂。他甚至忘記了他曾打過電話給警察分署,忘記他被人打倒了。他說的話缺乏條理性,他好幾次地重複著:信……信……他信守諾言……”
羅賓猛地俯身向前。
“你肯定嗎?他確實說:信……信……他信守諾言……”
“是的。”
“韋貝爾是怎樣反應的?”
“他當然很驚訝、困惑啦,他現在在試圖弄清楚這是一封什麼信。難道是一封恐嚇信?是否蒙代爾還保留著它?又是誰信守諾言?但我們從蒙代伊那裏什麼也沒了解到。由於韋貝爾想要光明磊落,他決定進行例行的搜查,明天到他家裏去。這封信或許能向我們揭示出某些東西來。”
“要及時讓我知道。”羅賓若有所思地說。
他仿佛又看到了在寫字台上,在煙灰缸旁邊的文件夾裏的那些信件。可是他怎麼會想到要去檢查它們呢?
“蒙代伊夫人參加了這次審問嗎?”
“沒有,她已經離開了診所,當時在場的隻有韋貝爾和我。”
“你把她丈夫的話告訴她了嗎?”
“告訴了,但是她不明白他要說什麼。他肯定沒有向他妻子透露有關這封信的事……如果這封信確實存在的話。”
“你們問過蒙代伊夫人,她是否發覺,就在這場悲劇發生的前幾天裏,她丈夫的態度有些什麼異樣嗎?”
“當然啦!盡管韋貝爾可能算不上一隻蒼鷹,但是他諳熟自己的職業。據說蒙代伊和平時完全一樣……也就是說,根據我的理解,他是性情暴躁和沉默寡言的。蒙代伊夫人在家裏顯然不是很快活的。這真是個怪家夥!如果您想知道我對此事的感受的話,我認為這是一件錯綜複雜的事情。如果蒙代伊不是什麼高層人物的話,韋貝爾也不至於這樣難於下手。隻是,通過他的婚姻,他就屬於喝香檳酒的那個貴族階層了……而這些人是有著極強大的關係網的。”
“戰爭都結束四年了,”羅賓強調道,“不應該還有什麼葡萄種植園了吧。”
“可是名字總還在的。韋基·蒙科爾內,就是與莫埃·尚東齊名的,對吧。”
“噫!我知道。”羅賓說,“我甚至以為……”
他叫阿希爾過來。
“我們好像還有兩三瓶韋基·蒙科爾內存貨吧?”
“我去看一看,先生。可是……在喝過波爾多葡萄酒之後?”
“你不用管,去準備一個托盤吧。”
他轉身對都德維爾說:
“我能感覺你現在非常焦急不安,我馬上就讓你放下心來。當然,這並非因為蒙代伊令我發生了興趣,我知道這其中定有蹊蹺。隻是,我現在有點兒無所事事。我也是一個複員軍人……所以,當我聽說在某個地方發生了什麼神奇的事情時,我就睜開了眼睛。”
阿希爾回來了,帶來了一個瓶頸燙金的瓶子和幾隻杯子。
“榮譽屬於你,雅克。”羅賓說,“把瓶子打開,別噴到我的地毯上。”
警探萬分小心地拔出了瓶塞,然後斟滿了酒杯。
“祝你健康!”羅賓大聲說道,“真遺憾你兄弟不在場……不錯,不愧是韋基·蒙科爾內香檳酒!”
他放下酒杯,拿起瓶子看標簽,標簽上是一個帶小塔的城堡。他抬起頭來。
“蒙代伊娶了這家公司經理的女兒這事兒幹得真不錯。”
“是孫女。”都德維爾糾正道,“蒙代伊夫人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她從小在祖父身邊長大。我知道這一點,是因為韋貝爾正在建立一份資料。您大概還記得,韋貝爾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他不會胡亂地丟下什麼東西的。”
羅賓想起了那幅肖像畫上,蒙代伊夫人臉上流露出來的痛苦神情。“孤女,”他想,“而且還嫁給了一個粗魯的人。見鬼!我不喜她。”
“這份材料弄齊之後,”他繼續說,“你能給我一個副本嗎?”
“我盡量試著辦吧。不然,我就當麵給您複述一遍。”
“很好,那我就不耽擱你了,趕緊去追查凶犯吧。”
“您呢,趕緊治好踝骨。”
“等一下!最後一個問題:蒙代伊夫人是否已經找人替補了她的傭人?”
“沒有,還沒有,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隻是這麼想問一下。”
都德維爾走了之後,羅賓又倒了一點香檳,然後又陷入了沉思之中。這種沉思往往會把他引到最大膽的猜測與行動之中。蒙代伊已經破產,這似乎是肯定了的。可是他如此地揮霍無度,難道就為了圖快活,抑或是想讓朋友們讚賞?他有沒有可能會被一位訛詐者放了血呢?“信……他信守諾言……”難道這謎語般的句子不正開始表示了,在假設的勒索敲詐之中的某些確切的東西?
蒙代伊可能正畏懼某個人,也或者他已經受到了威脅,但他寧願緘口不言。而他妻子一無所知,所以也不去找警方保護。他的神秘的對手肯定已經警告過他:他會來找他算帳,如果他打算不再付錢的話。所以,蒙代伊,當他聽到有響聲時,就毫不遲疑地下了樓,他相信自己的體力還能堅持住,他無疑相信躲在暗處襲擊他和開槍射擊他的那個人不會是別人,隻能是寫恐嚇信的家夥……
“哎,放鬆點,朋友。”羅賓在想,“好啦……好啦……這香檳是不是有點上頭?……這五十法郎的鈔票,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因最終它總要扮演一個角色……可是誰又知道呢?一個關鍵的角色……特別是這封該死的信……如果我能把手伸過去呢……”
他大聲說了起來:
“這很簡單嘛,我隻要再去一趟那裏就可以嘛!”
因為這一想法近乎瘋狂,羅賓高興得不得了。事實也是如此,應該提前進行搜查,找到那封信,然後在韋貝爾之前了解他的內容。副總探長隻關心它的內容,因為他不是非常狡猾的。羅賓很清楚,筆跡、書信格式、紙的質地,還有其它很多的細節會為他提供很多線索,而這一切,警方是不會給予足夠的重視的。此外還有其它的事情:鈔票應該放回原處去。盡管它與任何其它的五十法郎的鈔票沒有什麼兩樣,但還是要保存這張原始的鈔票,是由於它的序號的緣故。這個號碼也許對蒙代伊來說是個標誌,是對記憶的掌握,它可以使他對某件重要的事保有記憶。這也許是一把打開所有秘密的鑰匙:蒙代伊隻要他回家,肯定會馬上查驗鈔票是否還在,一定要先麻痹他的警惕性。
“啊!貝阿特裏斯,”羅賓歎息道,“如果沒有您這麼陰鬱悲哀的神情,我向您保證,我肯定會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的家裏的。”
夜幕降臨之時,貝爾納丹又來了。
“你告訴他,我不需要他。”羅賓吼道,“我已經看到過一次他怎麼行動了,已經夠了。”
阿希爾什麼都會做,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他為羅賓按摩踝骨。不需要很用力。他用的是一種在很早以前被譽為土法接骨良藥的一種神奇的油膏,它可以治愈韌帶的輕度扭傷和肌肉的損傷。羅賓覺得輕鬆了許多。
“如果先生您同意睡一下的話,我現在可以向您保證,您明天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很好,醫生。”
然而,晚上十點鍾剛過,羅賓就出現在旺多姆廣場,然後叫了一輛出租馬車,讓它把他拉到特立尼達去。他遠遠地注視著蒙代伊的豪華住宅:百葉窗是放下來的,整棟房子好像已經睡著了。
“這很正常的,”羅賓在想,“這個不幸的女人已經被所有這些驚險攪得筋疲力竭了。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吃下了安眠藥,我可以充滿信心地去。”
他一瘸一拐地靠近房門。他不願意拖著一根拐杖,可現在他有點後悔了。雖然接受了阿希爾的細心治療,他的腳還是很疼。房門輕易地打開了。借助新換過電池的手電筒,他辨別著方向。他的鞋底蒙了一層橡膠,不會發出一點響聲。他朝客廳照了一下,想看一看貝阿特裏斯。那幅畫像就在眼前,年輕女人的充滿了焦慮不安的眼睛好像在盯著羅賓看,他有好一陣子呆住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