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清淺便早早起身,對著鏡子薄薄地上了一一層煙灰,又用墨汁點了幾顆痣,再拿脂粉定妝,便看不出有什麼差池。采芷一進門,便看見清淺這等模樣,差點沒認出來,非要摸摸她的臉,才信這是真的清淺。對鏡一看,姿色平庸,表情木訥,實乃渾然天成一般。梳了個平淡無奇的髻子,換上一件淡藍色彩雀圖樣紋繡襦裙,既不出挑,又不失體麵。清淺十分滿意這樣的自己,略略收拾停當,便出門拜別林府上下。
雍國規矩,吉時一到,宮裏便往各戶有秀女的人家派了轎輦,接秀女進宮,若是被選上了,便一去不返,若是沒被選上,則坐原轎返回。林府上下都被林澹台噤了口,大家隻當清淺是林家大小姐暖蘇,一樣地跪拜叩別。清淺心中十分有數,便轉身上了轎輦,隻攜了陪同的兩個丫鬟采薇采芷,便往雍宮行去。
原來這雍國開國一百五十三年,曆七帝。如今的皇帝名為洛弗瞻,年號天授。聽林夫人講,雖然天授帝今年方才二十一歲,但年輕有為,外攘匈奴,內平國患,讓本來不服他的年老大臣服服帖帖。天授帝十二歲大婚,今年的選秀已是天授朝第三次,故**裏已有許多嬪妃。
到得神武門外,已有許多轎輦停在當處,轎下站著三三兩兩候選的秀女,戶部官員正在比對樣貌。清淺甫一下轎,便有主事官員過來核對。一個模樣伶俐的太監打著千兒道了個萬福,笑問:“敢問可是林澹台太醫之女,林暖蘇小姐?”
清淺應了,那太監便引著清淺行至順貞門,遂打發了采芷打賞了他,他便十分高興地離去。囑咐采薇采芷等在順貞門外,清淺便被人引著入了宮門。
此次選看秀女的地點在長樂宮,秀女分為五人一班,被太監引至正殿儀元殿,其餘的在東西暖閣待選。秀女們都十分興奮,有的緊張地一語不發,有的互相探討著誰的衣裳最華美。清淺心中淡然,她既不為自己的容貌擔心,也毫不想讓皇帝選上自己,於是靜靜地立於窗邊,看著外間的花草。
忽而有人輕輕地碰了碰清淺,清淺回頭,是一個十分亮眼的美人兒,隻見她著了一件藕荷色銀絲滾邊羅裙,肩披嫩粉色紗衣,腰係一根水芙色紗帶,麵龐上略施粉黛,梳了個簡單的百合髻,大方而樸素。那人麵容十分可親,笑問清淺道:“這位姐姐,我的發簪掉了,可是怎麼簪都覺得不好看,可否請姐姐為我一簪?”
清淺看時,是一支精巧的玉蘭簪,上嵌幾顆圓潤的珍珠。清淺欣然應允,遂替她簪於鬢邊,再一看時,果然有畫龍點睛之妙,更顯嬌豔。
那人在鏡中微微照了照,頓覺滿意至極,遂笑道:“謝謝姐姐,我自己簪果然不如你給我簪的妙呢!”
清淺道:“還是妹妹花容月貌,簪上才這般沉魚落雁。”
那人聽了清淺的讚美,頓時緋紅滿臉道:“姐姐莫要如此說,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呢。”
清淺笑問:“不知妹妹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那人和藹道:“我叫向小園,家父是安徽節度使向玠。”
清淺心中一動,忙道:“莫不是‘眾芳搖落獨喧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的‘向小園’?”
向小園微微一笑道:“姐姐博學。”
清淺豁然,心道:眾芳搖落獨喧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我叫清淺,她叫小園,這名字真正有緣的緊。
莫名地對她就有了親近之意,遂道:“妹妹好名字,小女林暖蘇,乃太醫林澹台之女,年十四。”
向小園笑道:“是了,我癡長你兩歲,剛剛竟被你占盡便宜,該你叫我一聲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