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陳設還是當年的模樣,絲毫未改。修白恍惚間有一種錯覺,似乎從來就未遠離過這裏。狠狠一攥拳,又為自己這個想法覺得羞恥。裏間走出一位麵容平凡的老者,身材矮小卻精神矍鑠,臉上雖然溝壑滿布,那一雙眼卻格外亮得怕人,深深地看著修白。目光如電,仿佛洞若觀火一般。
修白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猛地一回頭,見到來人,心中真是各般滋味盡上心頭。他單膝跪地道:“師父,徒兒修白回來了。”
老者並沒有教他起來的意思,直直走向太師椅上坐下,問道:“你這幾年出去曆練,有些事可想通了?”
修白道:“想通很多事,但有些事,一輩子也想不通。您曉得我負氣出走,亦曉得我被劉喜那廝拐騙,您卻從未出手相救。”
老者眼中精光一閃,深邃而探究:“你難道仍舊不知為師的意思?”
“我下山曆練,您卻想讓我嚐盡天下疾苦,便放棄原本的想法,重新回到玄塵道來。”
“那麼,你如今想通了?”老者阡陌縱橫的臉上擠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試探著問道。
“不。師父,恕徒兒仍是不能答應。”修白麵容肅穆,決絕答道。
老者沒有說話,修白亦無話語,房間裏一時間顯得空曠無比,四處充斥著不愉快的氣氛。容澈從進門後便坐下喝茶,嘴上吹著茶水,耳邊卻注意聽著師徒二人的話。忽見二人大有劍拔弩張之勢,便調侃道:“修白,你師父就是這麼個固執的性子,你還不比我更清楚麼?你如今就乖乖聽他的又如何?服個軟罷。”
修白並未理會容澈,隻抬頭冷靜地看著坐在他麵前的老者道:“師父,請恕徒兒無禮,但今日這些話徒兒真是不吐不快。我玄塵道本是世世代代以守護上古神器‘明坤鑒’為己任的,正所謂眾妙之門,是為玄塵。我們玄塵道本是最與世無爭恬淡出塵的門派,奈何師父為了一己野心,勾結邶國皇族,硬生生地將好好一個門派變成了天下人人唾棄的暗殺教。殺人如麻,血流成河。師父,你可曾想過,我玄塵道的老祖師若是看到他親手創立的門派變成如今這把模樣,會如何痛心疾首!”
老者麵上隱隱有怒色,卻隱忍道:“明坤鑒?那物事據說是眾妙之門,可守護了這麼多代,也從無一人發現它的妙處。我玄塵道弟子隻能一日日地練武、修道,卻隻為這一個毫無生氣的玩意兒奔忙。不是隻我一人這樣想,到我這一代時,你的很多位師叔們都不甘困在道裏一輩子還未能有作為,便紛紛出走另謀出路。眼見著我玄塵道愈發衰亡,我不能再墨守成規。若不是我樊扁苦心孤詣經營了這許多年,哪有今日如此興盛的玄塵道!”
修白憤怒地看著那名為樊扁的老者,追問道:“打著興教的名義,卻昧著良心殺了那許多人。為了銀子,就能幹這等齷齪的勾當麼!為了銀子,您就甘願一輩子做他們攻城略地的工具麼!”
容澈聞言微一皺眉,隨即又恢複了懶懶的模樣。樊扁氣的大怒,狠狠一砸桌子,那桌子頓時劈為兩半,轟地一聲倒在地上。他怒指修白道:“齷齪?若不是我這齷齪的錢財,怎會養出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想當年我把你撿來,你還不足五歲。我傳你武功傳你心法,甚至不收其他弟子隻獨獨傳你一人,讓門下眾人打你幼時起便公認你為未來唯一的少主,為何?我要把玄塵道都傳給你。你卻不識好歹,說出這等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