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我們的約定中有過要保護他的安全的承諾。”薩多情緒有些激動,“而且遠東人的後代,向來就有類似的教育方式。”
“有艾德在,自然無所憂患。”塞恩斯本想飲一口茶,卻發覺自己之前已經飲盡,便起身倒水,重新泡茶,“不過你們也不曾想過,這樣教導出來的,是一個將軍,還是一個領袖。”他說完歎了口氣,“也罷,我對他的教導也讓他偏向好鬥的一麵,好在這天地間不可告人的遺傳學的秘密,讓他繼承了曆代先皇的仁心,否則你真是無顏再見那個皇帝了。”
“聽上去你並不像遠東人,卻知之甚多。”
“你還算有些正確的判斷。”塞恩斯也非油嘴滑舌之人,“我的故土曾有過與你們的文明相似的地方,然而卻又有很大的不同。你非文人墨客,解釋起來自然要花上一番口舌上的功夫,還不如向你的後輩教導。”
“你終於提到這次的重心了。”
“很抱歉,”塞恩斯又一次露出了惡作劇得逞的神色,“你又猜錯了。這話是我前來的途中有感而發,才想出的。”
“聽你胡侃這樣一段時間,該有的鋪墊都結束了吧。”
“原本我是想前來以商談的性質指導一下你們的發展方向的。畢竟這麼一個龐大的勢力,縮於四方城牆之中,未免有些擁擠。將年輕人放出去自然是一個好的想法,不過你不覺得,一個國家發展成了開超市的商人,實在是荒唐了嗎?”
“你難道不知道為了生存於亡靈鐵蹄之中,遠東損失了多少將帥?不知道最後關頭,無論中央還是地方的官員,都是為國捐軀?倘若不是為了一個民族的延續,南部的商業都城的航船也不會沿著數百年未踏足過的、記載於幾近破碎的泛黃的海圖上的航線向西進發。你不知道多少人背負雄心壯誌,卻被吞沒在深海的漩渦與風暴中,也不知道在桅杆上望見近海生存的海鳥後,又是怎樣的心態。我不知你是怎樣從遠東離開,甚至隨我而來。但我可以肯定,你一定未曾經曆過這樣一段生活。因而你不知道為了遠東的延續,我們作了多大的努力,卻來否定現今的成果。”薩多有些激動,唾沫飛濺。
塞恩斯摸了摸鼻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確沒有經曆過。然而此時卻不是這樣回答的關頭,他隻能開口:“好吧,好吧,先坐下。作為一個主人,這樣立著有失禮儀。”等薩多坐下,他才繼續發話:“剛才你說的話有一半是事實,另一半,想必是那些如今僅剩的幾個學者不斷與你講述的了吧。作為王室的象征,你應是要出席於各種場麵的,因而讓你講些這樣的話鼓舞年輕人們不斷努力也是應該的。”薩多逐漸冷靜後,不甘心地承認了塞恩斯的話。
“我有給你講過,從某些觀念而言,我與你們有極大的不同。因而我發自內心地不認同你們的某些作為,譬如在西大陸人取代精靈後便逐漸斷絕了與西大陸的交往,譬如十數年前來到西大陸卻從不統一,隻是埋頭發展商賈之道。假如你理性化地思考當時的情況——我知道你不可能完全理性化,因為你的理性已經被某些觀念左右了——,你一定會發現,最初的十年足夠複製出一支帶有遠東特色的軍隊,占據大陸一隅。如今這個商人依附於貴族的年代,縱然你又萬貫家財,也不可能真正達到在遠東時商人左右政事的局麵。”
塞恩斯茶水已經泡好,他啜了一小口茶,“而且,即使你們非要走商賈這條路,為何不明白大股資金更具有影響力的簡單道理,非要去回到封建的小作坊式生產,還是在這樣稀缺的人力的條件下。如今你們複原了遠東的魔法機床的生產方式,自然明白這樣做的好處。
“至今你們仍然保留著這種心態,還準備大肆發揚下去。我作一些指導,難道還應該被拒絕嗎?”塞恩斯結束了長篇大論。
而後數日,塞恩斯與伯恩城的遠東人舉行了大大小小數次會談,終於敲定,遠東後輩中較為優秀的弟子,將會被送往塞恩斯的實驗室接受教導。同時,遠東與那個至今仍在製作鍾表與自行車的威爾士聯係了起來,使得遠東高效的生產方式與威爾士的人脈相結合,同時也將遠東這一過去隱藏在伯恩城的勢力展現給了南納斯王室,使得伯恩城會議室的地圖上,作為分部標記的紅色大頭針大有向西北南納斯領土擴張的趨勢。塞恩斯不久後也離開了。
當遠東極為名位較高者前來送行時,薩多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這樣與我們合作,究竟是為了什麼?總不可能是你曾居住於遠東,或是你的故土與遠東相似的緣故。”
“自然不是,”塞恩斯又露出那種小孩子惡作劇時的神色,“我隻是為了那些合約裏你們送來的珍貴實驗材料,你相信嗎?”
不等薩多反應過來,他便消失在了初春刮起的風沙之中。見著他的背影,像是在哼著小調說:“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