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墨喝了兩瓶啤酒後,就開始拿女人說事,而且一張嘴就眉飛色舞。

他握著拳頭往桌上一捶,像是發現了一個新的賀氏理論一樣,興奮不已:“他媽的,我覺得任何女人都可以搞定,關鍵看什麼人,在什麼時間,以什麼方式搞定。”鬱遠達覺得這話有點機智和幽默,剛想說你賀子墨說話也太老莊了嘛。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鬱遠達從公文包裏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張儀,省委組織部幹部二處副處長。他左手伸出食指放在嘴上,朝賀子墨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地按下了接聽鍵。

“張處長您好呀,我是遠達,請問您有何指示呀。哦,下周一我正式去南溪縣赴任?好的,好的。這次下去任這個副縣長,還多仗著您呢,以後請老兄您繼續關心呀。”

“你現在是縣太爺了,我還指盼你以後多關照我呢。”張儀在電話裏跟鬱遠達開玩笑。

鬱遠達正色地說:“張處呀,我這個副縣長當得合不合格,全憑您一句話。我將醜話說在前麵了,我去南溪後您如果不抽空來看望我,到時我可要打爆您的電話。”

“有機會一定去看望你。這次很遺憾,不是我送你下去。最初原本安排我送你的,臨時變卦了,部長有個發言材料要我立即弄出來,我脫不了身,改由我們處的趙副處長送你了。”張儀的語氣很親切,鬱遠達心裏感到暖洋洋的。盡管論職別兩人都是副調研員,但鬱遠達明白,像張儀這樣要害權力部門的要害處室的副處長,一般部門的處長都無法跟他相比。

“誰不知道您張大處長是省委組織部的一支筆呀,能者多勞呢。”鬱遠達十分謙恭地說,“反正有張大處長您罩著我,我就覺得有奔頭。”

“鬱縣長你太謙虛了,嗬嗬。”張儀笑道。

聽到張儀叫自己鬱縣長,鬱遠達趕快糾正道:“張處呀,您就別叫我什麼鬱縣長了,我聽了好別扭呢。您還是叫我遠達吧,聽起來親切。”

“那好,咱們就互相直呼其名吧。”

“那不行,對您怎麼能直呼其名呢,這太不敬了。”鬱遠達是打心底覺得如果對張儀直呼其名,他還真開不了口,“對了,張處長您在政界多年,對官場非常熟稔了。我這次到基層去,心裏感到一片茫然,張處長您給我點撥一下,送我幾句贈言吧。”

“我哪裏有什麼心得呀,我每天就是寫寫材料,頂多算個技術型幹部,離真正的政界遠著呢。”張儀笑道,“不過你如果一定要我說的話,考慮到你身處副縣長這個位置,我送你兩條原則:第一,永遠要跟一把手搞好關係。第二,如果二把手與一把手發生矛盾,請參照第一條原則。”

“金玉良言呀。”鬱遠達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大啟發,“我要時刻默念這兩條原則。”

張儀在電話裏又東扯西拉了幾句,兩人便掛了電話。鬱遠達將手機塞進他前些天特意買的意大利進口皮包裏,兩手往椅子上一搭,身子往後一倒,長長地噓了一口氣。他定定了神,說:“下周正式去上任了。”那情態看不出到底是激動,是喜悅,還是一種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慷慨。

賀子墨衝他嘿嘿笑著。剛才他看見鬱遠達接張儀電話前後的表情變化,就像一個人一轉身將身上的牛仔休閑服換成了一套西裝似的,而且覺得他恭維張儀的語氣聽起來很別捏。

賀子墨便揶揄道:“看來你以後要經常端著一副縣太爺的架子了,架子端久了就放不下,那官老爺的樣子也就出來了。”

“豁出去了,就當人生體驗吧。”鬱遠達自我解嘲地說。

賀子墨跟鬱遠達是大學同班同學,又是同一個市的老鄉。同窗4年,兩人無話不說。大學畢業後,鬱遠達被保送讀研,然後分配到本省的省委黨校任教。鬱遠達搞學術很有一套,30歲就被破格提為副教授,成為省委黨校當時最年輕的副教授。賀子墨畢業後就被分配到省委機關報《西嶺日報》當一名記者,兩人同處一座城市,開始還經常在一起玩,等到結婚生子後,兩人見麵的機會倒變得越來越少了。

鬱遠達呆在黨校裏,每天接觸的是大大小小的官員,講的做的都與官場有關,但自己卻又不是正真的官員,感覺就怪怪的。他有次給新任縣委書記(縣長)短訓班講完課時,突然覺得自己從沒有進過官場,卻有板有眼地給這些官老爺們談如何當官,甚至還上升到了官場文化的高度,顯得太搞笑了。有一天鬱遠達突然覺得自己天天講官場文化,還不如真的去官場體驗體驗,於是就萌生了從政的想法。

但賀子墨對鬱遠達想下去從政的想法很是不屑,表示強烈地反對:“下去當什麼鳥官,還不如在黨校做你的學術,官場會扭曲一個人的性格和心理,最後都會變為變態佬。”

“黨校呆久了也鬱悶呀,這地方看似學校,但所謂的學員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員,耳濡目染,學校的老師也都沾了一身的官場惡氣。因此哪裏是黨校老師教他們呀,是那些官員們來身傳言教黨校的老師了。漸漸的,黨校的老師們心裏都醞釀著一種官欲,而自己手中卻又沒有權利,因此有的比官場的人更變態了。”鬱遠達感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