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恰逢省裏為了培養一批後備基層領導,出台了一個挑選年輕的高學曆高職稱人才去基層任職黨政副職的政策。鬱遠達仔細對照選拔文件,發現每項條件自己都符合,於是就報了名。通過筆試、名試和組織考察,鬱遠達一路過關斬將,最後如願以償。如果說這一路過關斬將憑的都是鬱遠達真本領,那也不太實際,中間當然少不了一番運作。
在麵試那個環節,鬱遠達就去找了老鄉張儀。此前張儀與鬱遠達在小範圍的老鄉聚會中吃過幾次飯,彼此還算熟悉,但也算不上深交。但張儀確實很講老鄉感情,在麵試前他幫鬱遠達設法打聽到了所有的評委,然後又陪著鬱遠達逐個去跟這些評委見了麵。
去評委家時,鬱遠達不知送些什麼東西好,便向張儀請教。張儀沒料到這種事鬱遠達竟然要問他,他沉吟了一下,說:“帶煙酒太顯眼,萬一被別人看見了傳出去不好,你就給每人送2000元家家樂商場的購物卡吧。”
家家樂是省城最大的一家商場集團,下麵有六家商場遍布省城各繁華路段。省城的人請客送禮,一般都在家家樂商場買卡,即方便,又實用,且不掉檔次。偏偏鬱遠達平常也沒怎麼請客送禮過,當然就不知道這些了。事後鬱遠達跟老婆範筱筱說起此事,範筱筱便取笑道:“連送個禮都不會,你還去當什麼副縣長,安安心心在黨校教書算了。”
鬱遠達確實覺得有些羞愧,但他還是硬著嘴反駁範筱筱:“難道當副縣長就要學會請客請禮嗎?”
“嗬嗬,不要請客送禮?你現在還沒有當上就要請客送禮了呢!”範筱筱盡管三十多歲了,但笑嘻嘻的樣子看起來仍然特別可愛。
鬱遠達知道老婆是借題發揮,她原本也不讚同鬱遠達到下麵去當什麼副縣長,後來鬱遠達不斷做工作,她才勉強同意。但從另一個方麵說,鬱遠達也覺得老婆講得有道理,自己連請客送禮都不會,那能在官場混呢?如果張儀不夠哥們,送禮這事他絕不會給什麼建議的。
這世間辦事,惟有中間人最難做。事情辦好了,彼此雙方以及中間人皆大歡喜。萬一沒成功,如果相托之人又花費了不少,有良知的中間人就會覺得格外內疚,仿佛欠了對方的債一樣。因此,一般中間人隻是牽線搭橋,絕不會建議相托方怎麼打點,除非兩人關係特別好。當然,中間人想做點“提籃子”生意,從中賺些好處,則另當別論了。
事情基本搞定後,鬱遠達為了感謝張儀,也給張儀送了2000元的購物卡。張儀當場拉下臉,十分生氣地對鬱遠達說:“你以為我提籃子呀,咱倆同一個縣裏的老鄉,不就圖個互相幫撐嘛。說實話我就認你這個人,覺得你厚道,不然一般的老鄉我也不會幫忙。”鬱遠達感動得幾乎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事後他又在心裏暗暗責怪自己不成熟,一感動就要掉眼淚,這樣多愁善感,喜怒於色,在官場如何吃得消?
接完張儀的電話,鬱遠達和賀子墨那頓飯也吃完了。鬱遠達掏出錢包買單,賀子墨搶先了一步:“請客不如撞客,我原本準備等你下去那天請幾個玩得好的一起為你餞行的,沒想到今天就碰到你接到正式通知了。估計你這幾天也沒時間出來吃飯了,這頓飯就算我為你餞行。”
“就這頓飯打發我了呀,我這個縣太爺就這麼不值錢呀。嗬嗬。你至少要到五星級酒店請我才算數。”鬱遠達故意開玩笑說。
賀子墨知道鬱遠達在開玩笑,但他認真地說:“老夥計,那不一定五星級酒店好。今天在這三棵樹酒店餞行,算是碰對地方了,也是你的一個好兆頭呢。你沒聽說過呀,這省城的人,要外出當官或辦事,有的還專門跑到這三棵樹酒店來請客呢,都說在這裏餞行的外出諸事順利。”
三棵樹酒店的這種說法,鬱遠達也早有耳聞。這三棵樹酒店,背靠著紅楓山,麵臨穿城而過的東江河,再遠處就是佛陀山,佛陀山上有座千年古寺,名叫萬佛寺。民間都說萬佛寺拜佛許願非常靈驗,因此萬佛寺香火非常旺。
據說當初建三棵樹酒店時,酒店老板嫌酒店前麵三棵長得筆直的紅棉樹擋住了招牌,也不方便停車,便想將這三棵樹砍掉。後來不知酒店老板聽從了哪位高人指點,最後不僅將三棵樹保留了下來,並將店名就取為“三棵樹酒店”。按照高人指點,酒店開業那天,酒店老板將店前的三棵樹都分別紮了一根紅綢布。並且每月十五晚上,酒店老板都要在三棵樹前擺上案桌,案桌上置有豬頭貢果,然後朝著萬佛寺方向虔誠地拜祭一番。鬱遠達當時聽到這個故事覺得很新奇,便笑著說看來那三棵樹的奇異功能。對方神秘地說,那三棵樹,在風水大師眼裏,就是三柱高香呀,常年朝著萬佛寺燒著三柱高香,當然會得到神靈庇佑了。鬱遠達恍然大悟。對方又說,你沒有看有些大廈前麵樹著三根旗杆,卻從不掛任何旗幟,它就是當作高香用的呢。鬱遠達心裏便暗暗稱奇。
而這三棵樹酒店開業後,生意確實十分興隆。酒店大堂和包廂,一共可以擺下100多桌,沒有哪餐有空位的。如果沒有預訂,常常要在大廳裏坐等幾十分鍾,才能等到一個座位。酒店越是紅火,來吃飯人就越紮堆,省城人就這樣喜歡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