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遠達不太信這些,他隻是覺得三棵樹酒店環境非常好。背山臨水,視野十分開闊,而山上樹木隨四季變化,色彩繽紛,煞是喜人。

鬱遠達不太喜歡自己所處的這座城市,這個城市幾乎是一座霧都,空中總是灰蒙蒙的一片,還時不時出現陰霾天氣。也不知這陰霾裏混雜著什麼汙染物,人在戶外幾分鍾,就會被嗆得鼻子和眼睛都痛。

新聞記者采訪環保局官員時,官員們解釋說主要是因為這座城市地形有問題,北麵、南麵和東麵都是高山,隻有西邊地勢稍低,這樣就不利用空氣流通。鬱遠達開始聽到這種解釋,覺得有些道理。後來想想又不對,這就好比一個老師說一個學生成績太差,總將原因歸結於這個學生太蠢,從不找自身的原因一樣。這個城市近幾年來發展迅速,四處都在搞發開,整個城市就像一個大工地,空中塵土飛揚。更可恨的是城市中間有幾個大煙囪天天在冒黑煙,再加城市汽車激增,尾氣十益加重,不出現陰霾才怪呢。倫敦被稱為“霧都”,不就是工業時代汙染造成的嗎?每當呆在城裏覺得有點悶時,鬱遠達便開車到三棵樹酒店吃頓飯,一到這邊感覺就清爽得多,整個人心情也就舒暢起來。

鬱遠達這次沒開車來,賀子墨便問他:“你回哪呢?要不去一下萬佛寺,請請佛?”

“今天沒時間去了,還是先回一下單位吧。”鬱遠達對於拜佛之事不迷信,但也不拒絕,每到一處佛寺,他同樣也要去拜一拜的,但今天他卻不想專程去。

“也好,我下午還要去省檢察院搞個采訪。”

“你搞什麼采訪,不就是去拿個紅包,再拿堆資料回來湊個新聞了事。”鬱遠達話剛出口就後悔了,他意識到這玩笑有些過火,因為賀子墨最討厭記者為拿紅包而去采訪了。

賀子墨當然不會生鬱遠達的氣,他笑著說:“哪裏是拿什麼紅包,是趙檢察長約我。下次我去你那采訪,你就準備一個大紅包吧。”

鬱遠達知道趙檢察長名叫趙尚文,實際是副檢察長,但年輕有為,提拔副檢察長時才33歲,是省檢察係統裏一顆耀眼的政壇明星。

鬱遠達覺得賀子墨與早年相比,還是有了很大的變化。當初賀子墨分配到《西嶺日報》社會部當記者時,他酬籌滿誌,一心想當範長江式的新聞記者。七八月酷暑期間,同事們都坐在空調辦公室裏,上上網聊聊天,最多不過上網查查線索,然後打個電話采訪一下,半個小時就“造”出了一篇新聞。但賀子墨卻不願做這樣的記者,他戴著一頂草帽,騎著一部二手自行車,滿大街地尋找新聞。大家都笑話他,但賀子墨卻固執地認為:隻有用腳去丈量城市,用心去感受世情,用腦去捕捉靈光,這樣才能抓到好新聞。然而,賀子墨的“三用”新聞理念常常遭到現實“無用”的打擊。他辛辛苦苦跑回來了的新聞,經常被編輯刪得隻剩下100多字,作為“邊條新聞”刊出來。有人就暗地裏給賀子墨取了個外號,叫“賀邊條”。賀子墨第一次聽別人叫他“賀邊條”時,他肺都氣炸了,想都沒想揮拳砸向了對方的腦袋。

被砸的是報社經濟部的記者黃一川,這個黃一川是個典型的“新聞二流子”,平常很少寫新聞,整天就絞盡腦汁想方設法利用記者采訪的特權去找別人麻煩,然後整篇“負麵新聞”出來,然後將這新聞稿發給對方單位請他們“審查”稿件反映的情況是否屬實,實際上就用是“負麵新聞”去要挾人家。被黃一川找了麻煩的單位,生怕被曝光,沒有哪家不願拿錢出來了難的。但黃一川卻不是省油的燈,每當這時就獅子大開口,開價至少上萬元。有的單位被黃一川索要了難費後,氣不過,就匿名向報社領導舉報。報社派人去調查,但關鍵時刻當事單位又不敢站出來了,最後就不了了之。黃一川卻從中吸取了教訓,此後索要時,他不再明目張膽地要紅包,而要對方拿錢在報紙上做廣告,他從中拿廣告提成,這樣就更安全了。而且,他這樣做又為報紙增加了廣告收入,即使有人舉報,領導也睜隻眼閉隻眼。

賀子墨打心裏瞧不起黃一川,他不僅從不索要紅包,而且連正常的“誤餐費”也不拿。他也知道,現在新聞界不少人都奉行類似這樣的一些潛規則:到單位采訪,被采訪單位一般會給記者打紅包。紅包大小視被采訪單位的效益而定,一般200元左右,效益差的單位也有隻給發50元紅包的,效益好的單位打給記者的紅包相當可觀,千兒八百的很正常。這些紅包,說是給記者的“誤餐費”或“的士費”。其實,就是想給記者一些好處,讓記者將不能發表的稿件設法發出來,將能發表的稿件盡量占更大的版麵。但是賀子墨每次參加新聞發布會時,卻從不在“誤餐費”表上簽名,對方塞給他,他也不要,稿件照樣發揮自己最高水平寫好給刊發出來。被采訪單位可喜歡賀子墨了,對他也越發尊敬,暗地裏稱他為“草帽記者”。而且,有的單位開新聞發布會時甚至不再按“潛規則”給記者派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