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皇帝看了看他,點點頭:“時候是不早了,福安,且傳膳吧。”
“是。”那藍衣太監約莫五十歲左右,一張幹瘦的臉上布滿了大半的皺紋,但是露在帽子外麵的鬢角卻仍然是黑色的。
簡薑悄悄打量他幾眼後收回目光,整間屋子裏隻有他一個下人在待命伺候,明顯是在皇帝身邊伺候的老人。之前他站在暗處無遮無擋,卻讓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那裏站了一個大活人。
此刻,藍衣太監聽了皇帝的吩咐後,快步踱到大門口,他的背始終微微躬著,卻一點也不給人局促膽小之感。
“傳膳——”一聲悠長的傳膳聲過後,是一大隊宮女太監端著幾十道玉盤珍羞上來,一一擺放在東側間的飯桌上。
這頓飯,簡薑和這個國家地位最高的三個人一起吃,比起上輩子那些誰誰誰高官的飯局不知道要奢侈豪華多少倍。
午飯用罷,皇帝回自己宮中午休,領著福安走廊,太子也要準備下午的騎射課出發去馬場了,簡薑則被皇後領到新窩安頓。
一襲明黃色的綾羅錦衣,背後繡有一條騰飛的紅金大龍,滿頭黑發用珠玉金冠高束頭頂,福安恭順地站在皇帝身後,斂眉低聲:“陛下,青玉來消息了。”
孤溫孝站在高高的憑欄上,看著腳下的層層台階,漢白玉砌的麵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光,聽著福安的話,他平淡道,“都查到了什麼?”
“回陛下,青玉來信道,沈氏念錦的來曆和沈蕭對外公布的消息並無二致。於一年多之前的殷離之戰後,沈蕭在離國流亡的百姓中找到了女兒。”福安回答道。
“哦,那這女兒是怎麼來的?”孤溫孝仍然一臉平靜。
“信中說,是多年前沈蕭在離國民間不慎留下的種。十年前沈家三代直係男丁戰死沙場,緊接著下一年沈蕭遭遇喪妻之痛,沈蕭身心俱損不堪打擊,於是離家出走浪蕩天下,在各國各地沉淪荒廢了近一年,時常喝得爛醉如泥花眠柳宿,卻沒有做出什麼逾越之舉。”
言及於此,福安措辭後,幹啞的嗓音繼續響起,“然而在離國,沈蕭遇到了一位長得極其像亡妻的女子,糊塗之下誤認那女子為妻而犯錯,之後沈蕭給了那女子一筆錢財安頓便回國,卻不知自己的血脈早已流落離國。直至一年前重新見到那女子,沈蕭才知曉他已經有了個女兒。沈家子嗣凋零,雖然隻是一女,沈蕭也珍之愛之。”
孤溫孝抬頭看向遠處的長天白雲,“那女子呢?”
“一年前,沈蕭原本打算留女去母,後來卻將那女子以假死之名送到一個尼姑庵中看管,不久前才將她接到府中,但以下人之身份安置,至今未向外界透露半分。青玉信中之言,奴才已詳稟。”話落之際,福安立即跪地叩首。
“起來吧。”孤溫孝收回視線,平靜地看向他,神色略顯晦暗,“青玉之能,朕自是知曉。如此看來,這沈念錦是沈蕭的親生女兒不假,隻是這女子——”
福安抬頭,看著皇帝的臉色,小心接過話道:“要不要奴才派人將她捉來,也拿捏在手中。”
孤溫孝沉默不語,看著天空中舒卷的白雲,半晌後似歎道,“不必了,那女子微不足道,不足以引起沈蕭重視。況且,他的掌上明珠在我手中,隻要他不是六親不認大逆不道之人,朕且容得下他。”
“命之一字,一人一叩首啊。”皇帝甩甩袖子,漸行漸遠,那低低沉沉的詠歎調子飄散開來,福安聽了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