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熟悉而陌生的聲音,龍翼汶有一刻的微愣,轉頭便見一位麵色蒼白者。
像是剛剛病愈一般,臉上隻有淡淡的血色,剛一出門便被小廝扶著,虛弱地坐於一旁的長椅之上,“奴家剛剛病愈,身子康複尚且不全,走路亦是艱難,隻能坐著與聽侯爺吩咐,還請侯爺恕罪。”
見美人病容,龍翼汶的語氣也軟了一分,但仍保持著一分嚴肅,“無礙,東方掌櫃坐著便是。”反正她平時也是坐著迎客的。
看他站著別扭,東方縈一個手勢讓小廝敬座,略帶著病容一笑,一掃四下賓客,算是向他們問好,才問於他,“侯爺此來,不知有何要事?此處說話可方便麼?”
龍翼汶亦掃過四下的賓客,微微點頭,“本侯此來,是奉了薇儷夫人之命,請東方掌櫃救兩條人命。”他把聲調放到了最低,確保兩人能聽到,且不打擾周圍賓客用餐。
一聽救人,東方縈下意識便要起身,如此刻不容緩之事,她一向都是速戰速決的。奈何剛用了藥,尚未痊愈的身子支撐不起,隻能靜靜坐著,這才意識到一點,他如何知曉她懂得醫術?是寧溫雲向他透露的?
她一向為人低調,並不想招惹是非,最討厭的便就是多嘴之人,下意識拒絕道,“奴家毫不通醫、也不認識什麼醫者,如何救人?”
見她一臉冷漠的惑然,龍翼汶亦是惑然,確然隻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青樓女子,如何救她們呢?
也不知寧溫雲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隻好繼續道,“本侯隻是奉命行事,掌櫃此話,最好等麵見了薇儷夫人再說。”
先前江芊熠來時,與她細細說過救寧溫雲一事,隻說無憂會派人來請,卻沒有說寧溫雲派人來。她派人來做什麼?還是請她為她安胎?又來貪圖她的藥方不成?!
她細細想著,還是拒絕道,“今日奴家身子實在不適,恐怕不能入宮見薇儷夫人。不過若是雪傾貴妃召見,奴家倒是可以一見。”
這是什麼話?身子不適,見不得寧溫雲,隻見得無憂?這擺明了是不想見寧溫雲吧!
龍翼汶輕歎,聲音又壓低了幾分,“若是雪傾貴妃能召見,也就不必請你了。”
能召見?這算什麼意思?為何不能召見?東方縈心下立時閃過這幾個問題,不禁多問了一句,“可是宮中發生了變故?”
不過平民女子,如何能過問宮中之事?不過此時,龍翼汶也顧不得什麼禮節,隻低聲道,“實不相瞞,雪傾貴妃與柔菡襄主皆染上了瘟疫,性命垂危。本侯是奉了夫人之命,請你入宮救人的,你雖不通醫術,但夫人說你行你便試試吧!若真不行,將她們的命拖到明日,待大齊兩位神醫到了,也就無患了。”
大齊何時有神醫了?那不是醫術最落之國麼?不然也不會與北魏聯手、互通醫者了。
東方縈不禁又問,“不知是大齊哪兩位醫者?”
龍翼汶也不賣關子,直接道,“於靈先生與何紓夫人。”
於靈是玉玲瓏的化名,這她是知曉的,她應該算是毒醫。當聽到何紓這個名字時,她心下得意,這個不爭氣的徒弟,總算是給她爭了一口氣!
既然進宮能見她們一麵,何樂而不為呢?由著小廝將自己扶起,“既是如此,奴家便隨侯爺去一趟吧!”
這轉變的驟然,一下願意、一下又不願意的,龍翼汶也不細思她的反應,隻微微一笑,“掌櫃請!”
至皇宮由西門而進,直接去了西殿的披香殿。
服藥後,東方縈感覺到身子之中多了一分抗性,她有一個猜想,患過此病後治愈者,便不會再得此病。如是這樣想著,她也不提前服藥,便直接進了披香殿。
往內室而去,隻見兩人皆是蒼白之色,一個有氣無力地研磨藥材,一個虛弱難堪地煎藥熬藥,就像兩個難姐難妹,甚是可憐!
病早讓她們的感覺薄弱了,久了才發覺到東方縈的到來,一同抬頭一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兩人一齊笑了,卻笑得勉強,嘴角連扯開的氣力都無。
看來她們的病症已經十分嚴重了,東方縈忙上前,“你們都別亂動了,免得病症愈加強烈。”說著,小心地扶她們坐下,又道,“我且去配藥,你們盡量堅持著,千萬不要睡過去,曉得麼?”
兩人皆是無力地點點頭,用最後一點氣力,艱難地撐著眼皮。
要治愈他人、需自染瘟疫的法子,是東方縈先想出、並付諸實踐的,起先她並不知江芊熠也傻傻為之。研製出藥方正打算去救時,才聽說了此事,心下便已經急然。現下見了眼前此景,更是驚然,不愧是她徒兒的千金,果然不負她們梅仙一派的期望!
東方縈也剛剛恢複不久,臉色尚還蒼白,不過比起她們,已然多了幾分血色和氣力。這瘟疫來得痛苦,容易麻木人,一旦嚴重了,不管看、聽、嗅、嚐都是無感了,隻伴有全身的疼痛,直到死亡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