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的秋菊怒放的肆意,墨綠色的葉子漸漸卻有了黃意,大紅色的宮裝掛在她的身上,將她雪白的膚色襯得更加刺眼,原本圓潤的麵容不知幾時多了些消瘦。
天空碧藍如洗,偶爾飛過一排向南的大雁,長鳴不已。
偌大的長門宮內,人少得可憐,牆縫的野草都無人收拾,顯得衰敗而淒涼。
阿嬌就這麼蹲坐在大殿的台階上,不管不顧地坐在冰冷的石階上,目光沉沉,望向遙遠的天空,不悲不喜。
“皇後失序,惑於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宦官尖銳的嗓音還在她耳邊回旋,張湯那遮掩都懶得遮掩的得意麵容,讓她平靜的心緒起不了半分漣漪。
冰冷的眼神漠然的接受這一切,那般冷靜讓張湯本來亢奮的心情陡然間就冰冷起來。
等將這裏的情況回報給那個男人的時候,同樣的麵無表情,同樣的漠然,讓他竟然詭異的覺得,其實和眼前這位帝國的掌門人最像的,就是那位此刻已經在長門裏丟了她驕傲的那個女人,這個帝國最尊貴的女主人。
跪在那裏,無端起了一身冷汗。
也許是因為相似所以相離吧。
無端的,看著坐在那裏斜著身子已經有半響的天之驕子,張湯心中浮出這句話,最是寂寞故人愁。
但是那又如何呢?
不但有失君寵,現在連名分都被撥黜,低著頭的張湯嘴角隱隱的浮起,卻在抬頭的時候又小心的掩飾起來。
低著頭,劉徹抿嘴不語,眉頭微微蹙著,神色未變。
誰也不知道他在思忖什麼,這個不過二十七歲的男人,已經鋒利的如同一把破天的劍,森森冷冷的拒絕著人的靠近。
“陛下,天寒是否添……”站在一邊的郭舍人甫開口,就見劉徹眼神鋒利的掃了過來,讓他不自禁的閉了嘴。
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向來悲喜難辨,如此顯著的冷意,幾不可見,特別是登了這寶座之後。
垂下眼眸,不經意的掃了眼還杵在那的張湯,歎了一口氣,鬧到今天這一步,隻能說倆個人都太驕傲了。
“張卿,退了吧,傳朕口諭著尚書郎頒令於下,不過”沉吟了一下,劉徹嗓音暗啞,好似艱難,但終於吐出了一句“雖廢,供奉如法,長門無異上宮也,不得懈怠。”
說完,眼睛半闔,不再言語一句。
玄黑色的衣服寬寬鬆鬆的蓋在身上,看起來像是假寐了起來,隻是那裏遠遠望去,更平增了些清冷。
郭舍人看了眼張湯,示意他退了後,自己輕移了幾步,將火盆攏得熱乎一些,下意識的小心了行為,以免吵到了眼前的這位。
“嗬嗬”阿嬌衝著前來傳旨並送東西的太監們冷冷一笑,那倆聲連喉嚨都不出,勾出一抹譏諷,轉身回到了殿堂的軟榻上,半倚在其上,不聲不語。就算是那個人,也不過是驕縱而不代表她愚蠢,劉徹此刻的行為,她再明白不過,不過,她慶幸此刻收到這紙詔書是她而不是那個傻女人。
旁邊伺候的小宮女害怕的望著陳皇後的表情,不怒不躁,但是眼眸裏透露的怒火卻讓她生生的怕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要挨打,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桌子。
“娘娘,晚膳送來了,趁熱吃點吧,你看你這段日子都憔悴成什麼模樣了,大公主見了一定傷心至極,再說這樣皇上見了,也會…….”一個穿著藍底素淨的婦人,眼神透露幾許憂慮地看著阿嬌,低聲勸著。
“嗬,這個時候罷了我,無外乎為那個人肚子裏的那個種讓位吧,弄出一副厚待我的模樣,也不過是為了能堵住我娘的嘴。”翻了個身,眼神落在桌子上的《長門賦》上,更是嗤之以鼻的冷笑倆聲。
“焚了。”厭棄就是厭棄,年少無知以為海誓山盟的永恒,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一閃而逝的虛偽。
“那是大公主耗費千金向司馬相公求的…….”聞言,婦人焦急的想要打消陳嬌的決定。
因為在榻上斜臥,陳嬌的頭發有些鬆散,隨意的幾縷垂在臉旁,濃重的黑色對比紅唇雪膚,那雙神似劉徹的眼神射出一股子恨意,望向那《長門賦》。
“當年金屋可藏嬌,世事難料長門消,千金一賦為如何,不過詞曲歌一謠。”邊說邊趿著木屐,自顧自拾起那用金絲線為邊,重墨寫成的《長門賦》,龍飛鳳舞的字跡透出書寫者一氣嗬成的氣勢,她仿佛透過這席白絹看到那風流的司馬相如是如何琴兮鼓兮善其賦,望帝歸,盼心回。
哈哈哈…….陳嬌看著看著竟然笑了起來,惹得藍衣婦人焦慮而心疼的望著她,特別是看到那眼角滲出的眼淚的時候。
“《長門賦》傳千年,金宮不過是謊言,陳阿嬌,你真愚蠢,愚蠢的相信啊”喃喃自語在她的嘴邊泄出,臉上的笑越發的燦爛,卻讓人看的更加的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