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笑著,那賦更是被抽了卷軸,遞到了燈火上,讓陳嬌自己都來不及反悔,火舌竄了上來,將薄薄的紙張吞得隻餘灰燼,千金賦就這麼毀在了陳嬌自己的手上。
“娘娘!”藍衣婦人厲聲喊,卻無奈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這位大漢翁主的恣意孤行,換句話說,誰又能阻止了她呢?唯一能阻止她行動的人,親口給了她這個終身的監禁和難言的屈辱。藍衣婦人看著自小伺候大的小公主,那往日高昂的頭此刻正低垂著,就心疼的緊。
“都退下吧,我要休息會兒。”帶著些疲憊,阿嬌淡淡地垂下眼眸,一瞬間就感覺蒼老了很多。
不敢反駁和多言,藍衣婦人與之前在那戰戰兢兢擦拭屋子的奴婢退了出去,隻不過倆人的表情一人是擔憂一人則是鬆了一口氣。
獨自一人倚在長塌上的陳嬌,與剛才的尖銳完全不同,蒼白的臉色中透露一種平靜,一種看破紅塵勘透生死的平和。
翻過自己的手掌,原本清晰的命運線,果然如同所想一般,變得模糊而走勢不清,“嗤、嗤”笑了聲,睜著眼睛看著垂下的帷幕,腦中時空轉換。
她分不清自己是陳阿嬌還是陳嬌。
或者她是陳嬌又是陳阿嬌。
父母的疼寵依稀就在旁邊,可是那館陶大公主毫不作偽的惦掛她亦感同身受。
依然記得,當年她和劉徹大婚之後,他們倆個互相取暖,互相安慰支持,漸漸地他不滿於手中受控的權利,漸漸地他開始挑釁皇祖母的權威,漸漸的她開始在皇祖母和他之間左右斡旋。
她以為他們一直是在一起的,盡管她知道他性好美色,盡管她知道在他心中有著滔天的大誌,可是她還是相信她是他心中最特殊的一部分。
但盡管告訴自己要容忍,可是看著他溫柔的對待別的女人的時候,她還是克製不住猜疑和害怕,特別是看到那個女人衝著他笑得一副幸福的模樣,她心中一直以來的信仰突然間就坍塌了。
而得知她無法懷孕,竟然是他親口吩咐下藥導致的時候,她覺得倆個人之間果然是一場玩笑。
那夜好像也像今天晚上一樣的黑,外麵下著大雨,她就那麼站在椒房殿的外麵,看著那個要“金屋藏嬌”的男人,在大殿裏麵與那個“溫柔恭謙”的女子紅袖添香,夜雨芭蕉。
她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什麼叫隱忍和克製,於是衝進去一巴掌揮掉了女子手中的墨硯,黑色的墨汁倒在了那女子的身上,也濺起在了他們倆個人的身上。
她知道,她一巴掌可能揮掉了倆個人僅剩的情分。
但她無法想到,她一巴掌換來了今生最大的屈辱,比如今收到的罷黜旨意都屈辱。
他竟然讓他堂堂大漢皇後、大漢最受嬌寵的翁主,向一個婢妾道歉!
理所當然的不予理會,她衝出了椒房殿,也衝出了倆個人的愛情。
在大雨裏,她看著她的榮哥哥撐著傘焦急的表情,她就這麼暈倒在他的懷裏。
醒來後,物是人非,她成了另一個時空一個名叫陳皎的咿呀學語的女孩子,一個天生有著心疾的女孩子。
雖然惶恐這是怎麼回事兒,但是在父母那不容錯辯的疼惜下,她漸漸入鄉隨俗開始了另一個屬於陳皎的命運。
她開始習慣自己叫陳皎,習慣向父母撒嬌,習慣女子是獨立的和不輸男子的,隻是刻意的去翻閱大漢那段曆史後,執意的想要知道真相卻被真相徹底傷透了心,從此無法愛情。
她無疑是聰明和驕傲的,盡管知道生命可探,她依然在學業之餘,跋山涉水致力於慈善事業,用自己最大的努力讓那些無法吃飽穿暖的孩子多一點嗬護。這些在她上輩子根本不會關注的事情,她卻希望來到這一遭,不僅僅是為自己活著。於是,滿城都知道陳家的公主是一個冰雪透明的人,滿城的人也唏噓好人不長命。
想到父母那蒼老的容顏,陳嬌在心底默默地說:“爸、媽,別為我擔心,我隻是要重新走完自己的路而已。感謝您們二十多年來的嗬護,女兒讓你們操碎了心,幸好有弟弟還能陪在你們身邊。”
在重病房裏的心跳畫成一條直線的時候,陳皎其實就站在自己的身體旁看著父母哀而不傷的表情,默默和他們告別,倆世近六十載,她這世雖短卻無悔,她悔的是上一輩子,沉溺****耽於宮闈。
正在她告別坐等牛頭馬麵的時候,一個很猛的吸力卻將她吸進去。
以為就此喝孟婆湯了,結果醒來時,她卻發現自己站在那,收到久違的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