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他媽的小啊?多他媽的大啊!”高揚在一旁插嘴,那時候的他剛剛學會說“他媽的”,所以每說一句話總要想法設法地多塞進去幾個“他媽的”——我還記著有一回特逗,高揚跟院兒裏的一孩子打架,他上來一句“我他媽的告訴你他媽的別他媽的跟我這麼他媽的臭牛B”一下子就把站他對麵兒那孩子給嚇哭了。
夏天從小就生得特別標致。當時是有這麼個說法兒的:女孩子小時候若是長得好看,將來長大了就會越變越難看。可夏天完全把這個理論給推翻了。從小到大,她一直在不斷地變漂亮。當她胸前已經能隱隱約約地能看到兩個凸起時,她已經好看得有點兒不像尋常人家兒的孩子了——我不知道那幫傳說中的星探都死哪兒去了,反正夏天這樣兒的,不用怎麼包裝都比那幫偶像明星漂亮多了。可人無完人,夏天最大的缺點就是:她跟高揚一樣,有一副臭脾氣。
高揚倒是小時候又黑又瘦,跟從難民營裏跑出來的似的。結果人家男大十八變,這廝後來居然也變得俊朗挺拔了起來,隻是還是那麼黑——後來他從工讀學校回來的時候我去車站接他,他染了火紅色的頭發,與他黑黑的皮膚配在一起真是好看得不得了,比現在流行的那種亞麻色頭發的小白臉兒可強多了!不過這些可都是後話,在高揚還是個小難民的時候,他的脾氣就格外的衝——這一點可是一直就沒有變過的,若不是因為這副臭脾氣,他後來也不會惹出那麼多檔子事兒來。
我們仨裏數高揚最瘋,夏天第二,而我是最老實的那個。但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王八者烏龜”,我那所謂的“老實”也不過隻是相對他們而言。
在我們的夕下小院兒的兩邊兒還有三四個院子,也住著不少和我們同齡或是比我們稍微大一點兒的孩子。高揚在那時候就是這幾個院兒裏出了名兒的“小霸王”,整天給他爸媽惹事兒。他媽來我家串門兒的時候老說不能提這臭小子,一提他腦袋仁兒都疼!高揚這小子那時候整天拿著根兒墩布杠兒吆五喝六,牛B得不行。他帶著我和夏天一起到別的院子裏去搗蛋,還和別的院兒的小孩兒掐架——我現在都還記得,那時候瘦得跟麻杆兒似的高揚打起架來出奇的厲害,有一次上來三個念小學三年級的孩子,結果愣是倆被高揚給打哭了還一個被嚇跑了……
在我的印象中,小霸王高揚打架從來就沒輸過。當然,那時候的打架無非就是倆孩子對著踢——而高揚牛B的地方就在於他能一心二用,一邊踢還能一邊罵。我估摸著好多孩子都是被他給罵哭的。當然,這與後來高揚拍板兒磚耍砍刀拔份兒比起來,那可真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我們的活動範圍也並非隻是那幾個院子,有時候高揚還會帶上我和夏天去更遠的地方玩兒:新街口、西單、東單、王府井——這些個北京城裏最繁華的地兒我們經常坐著公交車過去玩兒,但那時候家裏不給太多的零花錢,一般身上就帶個三塊五塊,隻夠來回的車錢,所謂的“玩兒”就是在那些個繁華的地兒滿大街地瞎溜達——但即使是那樣兒,我們也覺得要比待在院子裏有意思多了。
許爺是位頑主。
當然,你明白我的意思,他年輕的時候是位頑主,現在什麼也不是。
我們認識許爺的時候他已經是五張兒多的人了,他的兒子挺爭氣的,跟北航念的大學,畢業以後也就被分到了我爸媽工作的那個單位。於是許爺也就和我們一樣住進了夕下小院兒。這位爺平常總愛提溜個鳥籠逗鳥兒,上麵兒還總罩著一圈兒黑色的布(這是有講究的,隻有這樣兒才不會嚇著籠子裏麵兒的鳥兒),無論走到哪兒手裏都提著,就好像那鳥籠是他身體上的一部分似的。那時候我年紀小,曾經一度以為他懂得鳥兒的語言,因為總是看到他學著鳥兒的叫聲對著那個籠子嘰嘰喳喳的,然後那個籠子裏的鳥兒回應他似的也嘰嘰喳喳起來——我當時以為他是在跟小鳥兒聊天。
那天高揚剛剛和隔壁院兒的一孩子摔完跤,一身髒兮兮的,卻還大搖大擺地走進夕下小院兒。我和夏天跟在他後麵兒,看著他左右搖晃橫著能晃出恨不得一米去,我都擔心他摔著——從前北京人管這叫“走晃”,頑主們都知道,哪個家夥跟街上走晃那他離挨打就不遠了。